黎韫倒是有些福至心灵的感觉。
他五年来脑袋空空,四处辗转,做了许多事,看过许多地方,却觉得始终空落落的。
那老者在书中描写得他无欲无求,没有目的地,没有陪伴的人,仿佛一个人一把剑,就是他的一生了。
其实他不是无欲无求,而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在找谁,在等什么事发生。
兴许是忘了罢,兴许在等的人,想做的事,都被埋在五年前的记忆里了吧。
除了四处奔波,便不知道怎么办了。
今天一句,倒像是提醒了他自己一般,有股茅塞顿开的明朗之感。
原来他一直在找人。
“找谁?”
“不知道,不过现在心里倒不觉得很急切了,因为觉得国巫大人很眼熟。”黎韫披散着头发,迎着月光看向她,目光中毫不遮掩,带着探究疑惑还有安定,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一阵风吹过,带过两人的三千愁丝,只披在肩上的黑色锦衣稍稍被吹起。
黎韫白的地方极白,黑的地方极黑。
他像一块墨,成了精。
白链低头看了看话本中那行事果决干练,杀人毫不手软,从无数人手中救出许多人,且毫发无损的侠客。
黎韫真的从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哪怕是失去了记忆,也成长的很好。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活下去,虽然不知道原著中大结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时看到评论剧透说。
男主是被他的影亲手所杀。
也就是说。
黎韫亲手杀了李潇熠。
但是能让男主身死,除了要耗去黎韫一条命,还要再杀李潇熠一次。
她实在无法想象黎韫杀自己一次再杀李潇熠一次,就是为了一个命运不公吗。
可是哪怕黎韫不去皇帝寿宴,也难保剧情会不会让李潇熠再死一次来修补扭曲的剧情。
她需要把黎韫送走,还要在晅煦生辰之时让李潇熠造反失败但是又不能死。
白链难得正色,放下手中的书,冰冷的指尖回握住黎韫的手。
“黎韫,离开皇城吧,要有大事发生了,天下第一剑应该过他自己潇洒肆意的人生,而不是……”
“可是我要保护你。”黎韫将她的话拦腰斩断,顿了顿还补上一句。
“不是丞相所托,是我自己所想,我想保护你。”
第 14 章
黎韫寸步不离的跟着白链几日,白链心知他是怕自己又再受伤,他是话本也不买了书也不听了。
她只能善解人意的把人往茶馆带,一听就是几日。
著者好似黔驴技穷,也怪她和话本男主角最近也没在公开场合露面,写无可写,说书先生说来说去就是那几个桥段。
黎韫似乎也有些兴致缺缺。
“怎么不喜欢听这套了?”
“世子同我长的一样,可我觉得我不喜欢他,他不该在你的话本当男主角。”黎韫站起身向着卖话本的书架走去,目光扫过,伸手挑了十数本就要去结账。
“公子你真有眼光啊,最近这些个书可比世子国巫大人的要售的多得多。”那老板左右看看,有用手遮住嘴巴仿佛说什么惊天大秘密般的来了句。
“要不是在皇城,这种书不能随意乱说,怕是城中说书先生便都要换书说啦。”
白链心想什么书呀,这么牛逼,天子脚下不能乱传,难道是金瓶梅类的□□,她似是不经意的伸头去看。
不看倒好,白链一看,差点被空气噎死,脸皱得比看见自己和李潇熠的拉郎还紧巴巴。
“这《煦链传》和《帝似去巫山》说得是什么?”白链指着最上面那两本咂咂嘴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这种事吧。
“讲得皆是国巫与咱们煦帝朝堂上君臣,朝堂下爱人,相爱却不能说的秘密,可谓是有口难言,令人心痛。”那老板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啧,老板啊,乱议天子之事可是要砍头的,况且国巫不能与他人相恋这是规矩,更何况国巫比起皇帝大上好几岁,著者不知道,整个皇城的读者还不知道吗?”白链歪着头和老板辩论起来,指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舍得翻那几本书。
老板听她说完便老脸一红,白链以为是老板羞愧不已才会如此,谁知道那老板哆嗦着嘴唇悄悄说了一句。
“如此禁断之事,岂不是刺激,越是不可言说欲盖弥彰,读者们就越喜欢,尤其是君臣之别,年龄之差,规矩之多,都叫人欲罢不能,一看就知道小姐平日看书太少,还是这公子上道。”老板收下黎韫掏出来的钱,帮着面无表情的黎韫打包起来,笑咪咪的说着下次再来将他俩送走。
只有白链被雷的外焦里嫩,好家伙,从来只有别人向皇上告状说她又怎么怎么怎么了,还是头一次自己有状可告。
“你说这事儿晅煦知道吗?”
“丞相说城中皇帝耳目众多,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书中也描写他深不可测,表面像个笑面佛其实胸中城府极深杀伐果断手段可见一斑。”黎韫翻着一本书一边回答她,表情认真的仿佛在看四书五经,孟子论语。
白链想帮他拿几本书,他让了让,眼尾扫了眼她手上的纱布。
“都几天了早好了。书中描写是书中描写,晅煦他其实还是个少年脾气,经常为了些不值得的事和我吵架,要不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早收拾收拾包袱从皇城跑路了。”白链本来就划得浅,又是太医第一时间上的药,黎韫这几天又每天帮她重新上药,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还天天大惊小怪。
她一点不客气的拿起装着十几本书的包袱,手上铃铛乱响。
“我说的不只是书中描写,而是说他本人,皇城中皇帝耳目众多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你同李潇熠见了一面,皇帝不会不知道。
他生气并不只是因为你划伤自己,还有你前夜同李潇熠见面一事。”黎韫说着说着终于舍得从书中抬头。
“不过他只是关心则乱,所以我暂时不讨厌这个男主角。”
“你别老把杜撰带入现实成不,你不知道吧,我头一次见晅煦,他才十三四,又瘦又小,毫无防备之心,问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我,可怜得紧,他是我弟弟啊。”白链想给黎韫好好讲讲,其他人她并不在意。
若是在百姓和朝臣眼中,皇帝城府极深运筹帷幄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她鲜少把晅煦的弟弟称呼公开之说,想把黎韫脑子里那个被话本描写给影响了的煦帝换成阿晅,阿晅还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发火会撒娇的少年郎啊。
黎韫却轻轻笑了一下。
“如今都过去多少年了,国巫大人,他早就不是你说的那个可怜小童了,他是皇上了。”
“唉,你书读得太多,脑子坏掉了,我不与你争论。”白链摇摇头,皇上是晅煦,晅煦是皇上,就像是黎韫是黎韫,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没变过一样。
黎韫不声不响的将手中的书又翻一页,皱了皱眉头。
“大家为何都认不出你,在茶馆听书时如此,买书时如此。”黎韫从书中抬头,从头到脚看了眼白链。
“大家都是叶公好龙,只听说我如何如何。等去了华冠丽服侍女轿夫,我也就是个戴面具带铃铛的普通人罢了。
就好像你,就算和天下第一剑描述的一样,黑衣着身,青铜面具,也不会有一个人指着你说你是天下第一剑一样。”白链稍稍解释,现代追星还可以看看照片,在这里最多也就文字描写,总不能大家看看戴面具的就说是她吧,所以越是大大方方啥事没有的出门越不会有人认。
黎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回到书中了。
第 15 章
人来人往的公示板少不了百姓围挤,今天更是人满为患。
“快看看呐,我的天啊,还有这种事儿呐,不是说世子和国巫大人是一对吗?”
“你说什么呢,国巫和皇上才是。”
“那这比武场到底什么意思,国巫大人到底喜欢谁啊。”
“什么什么,国巫又出什么事儿了?”白链抱着书拉着黎韫挤进公示板的人群里,装作啥事都不知道的乡下人提问。
事实就是她真的啥也不知道。她自己比谁都奇怪好不好,她自己的新闻为什么她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百姓们吵吵嚷嚷争论不休,没多会就给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