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时间, 已经很大一部分都被留在了那个深宅大院里头, 几乎每一天,她都是在君子期的眼皮子底下度过, 所以她不希望,就连偶尔出门那么几回的隐私都无法保留。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不论是在上辈子的父母身边, 还是在这辈子的董父董母身边,她从来就没有主动去汇报自己正在哪里, 正在做些什么事情的习惯。
哪怕到了君子期身边也一样,他不主动问她, 她也不会主动去提。
就比如这几天,董父董母虽然知道她会处理铺子里的事,但却并不会对她的行踪晓得的一清二楚。
君子期就更不应该知道了。
在她连续几天出门之后,他问了她,而她也只不过说了要帮董家做点事, 根本连铺子的事情提都没提。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呢?
他去向董父董母打听她的行踪了?
怎么可能。
他要是去打听了,不就等于告诉董父董母,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压根就没有像他们之前伪装出来的那么亲密, 他们俩顶多属于那种, 可以同睡在一张床~上,甚至同盖一床棉被,却连最平常的消息都不能共享,只能走肾不能走心的关系了?
走肾不走心, 这是慕悠悠对她和君子期这段关系的定义。
然而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们俩连肾都没走成呢。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掌握她的行踪的……
马车里。
君子期与慕悠悠仿佛陷入了一个名为沉默的怪圈之中。
慕悠悠可还记得四年前呢,她不过就是听了会儿戏,稍微耽搁了一点儿回家的时间,他就立刻发起了脾气,那么今天,她单独和另一个男人坐在一块儿吃饭,尽管她的确是有很正当的理由啊,但却很遗憾的被他撞个正着,哦豁,她好像已经可以看见他那愤怒的小宇宙在汹汹的燃烧了哎……
原著里,君子期最大的毛病就是无时无刻的质疑、猜忌以及算计。
他或许根本就不懂得信任为何物,所以他只有不断的掌控,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能允许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君子期似乎和原著里的那个人重叠了,他冷漠、犀利、像是身上带刺,让人无法靠近。
无法靠近……
若她偏要靠近会怎么样?
寒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
街上几乎都没什么人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四周围特别的安静,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便显得突兀起来。
就在马车终于缓缓停下之际,眼看着君子期打算起身,慕悠悠猛然伸手拉住了他。
若是往常,凭她的手劲儿铁定是拉不住他的,显然这次是个例外。
他的身形定在了那里似的,视线偏转过来,眸光冷冽。
她被他的眼神刺到,却并未有丝毫的退让,反而翘~起唇角,弯起了眼眸。
冰冷与温暖的视线碰撞到了一块儿,她攀着他的胳膊,整个身子都凑了过去。
唇~瓣与唇~瓣相抵,他的唇也是冷的,他的气息也是冷的,他整个人的温度都令人不寒而栗。
她却不管这些,闭上了眼睛,专心致志亲吻他的唇。
过一天,便少一天。
亲一次,便少一次。
她有心让他在人生最后的几年快快乐乐,可若是他自己始终不肯配合……
他要是不肯配合,她就盘到他愿意配合为止!
君子期的唇上有淡淡的酒香,丝丝微甜。
慕悠悠尝来尝去,有些上瘾,还有些小小的执着。
这味道是什么酒来着?
唔……她一定能尝出来的……
君子期黑亮的眸子里平静得如同毫无波澜的湖面,他似乎半点都没有被慕悠悠给影响到情绪。
他的眼眸略微低垂下来,看着她的肌肤渐渐地染上浅淡的红晕,须臾,缓缓闭上双眼,渐渐地给予回应。
马车外,风雪中,车夫双手插在棉袖里,轻轻地跺着脚。
他左等等,右等等,怎么也等不来马车里的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尴尬地摸~摸鼻尖儿,无声地拉着门房一块儿躲远了一些。
马车内,前一秒好像还浑身是刺的男人,这一会儿却自己拔光了身上的刺,将健壮的双臂变成了怀中小姑娘的囚笼,紧紧地锁住她纤细的腰。
小姑娘也不甘示弱,他勒紧了她的腰,她就勒他的……呃不是,她就抱他的脖子,紧紧地拥抱。
马车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们的身子也越来越暖,越贴越近,若他是颗神柏,她原为菟丝花依附着他……暂时。
非常需要一些新鲜空气的慕悠悠终于松开了君子期的脖子,低下头,她的双手撑在他的心口,将他稍稍推远了一些。
呼吸,深深地呼吸,长长地呼吸。
感觉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她又轻轻地松了口气。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唇~瓣有些红还有些肿,她弯着眼眸看着他,澄澈的眸子里水汪汪的。
“腊八节那天,你是猜到我们会在净潭寺,所以才跟来的吧,”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语调娇~软得能让人耳朵发麻,像是羽毛轻扫在肌肤上面,明明觉得很痒,却又忍不住想要多一些再多一些的感觉,“那今天呢,你怎么找过来的啊?我爹我娘可能都不知道我今天在哪儿呢,你怎么会知道?”
论算计,她这种在宫斗剧里绝对活不过三集的角色,怎么可能算计得过原著里最大的反派?
所以不如就干脆一点,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君子期彻底松开了她的腰,重新坐回座位上去。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的轻松。
她的直截了当,换来的,便是他的坦言相告。
“你每次出门,身边都会有人跟着。”
她微微睁大了双眼,紧紧地盯住了他的眼睛,“我能危害到你什么?需要你这么防备?”
“你是我的枕边人,我难道不该防着一点?”他的回答依旧坦然。
慕悠悠沉默半晌。
他这么说……好像还真不能说他不对。
上辈子,她看过一个短片。
是国外一对父子拍摄的日常生活记录。
父亲让儿子爬上一个高高的梯子,然后让蒙着眼睛的儿子从梯子上跳下来,他向儿子保证,他会在下面接住他。
儿子出于对父亲的信任,跳了。
可他的父亲,却在他从梯子上跳下来的那一刻,飞快的闪到一边,绕着他们家的小院子跑了一圈儿之后,来到摄像机的镜头前面。
父亲对着镜头大声的宣布:“儿子!这是我教你的人生第一课!记住!永远!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个短片,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她依然记忆犹新,并且深以为然。
毕竟,她上辈子的时候,也没少被父母骗过。
来自亲生父母的欺骗,虽然不伤身,但是伤心啊!
拥有相同血缘的人都不可信了,那么让两个原本只是陌生人的人,完全毫无防备的生活在一起,确实不太现实,尤其,他还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好吧,你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慕悠悠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她看着他,神采奕奕,眸光晶亮,“我可以接受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有人跟着我,但是我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你是不是也该退让一步,改变一下方法,把那些悄悄地跟着我的人,换成武力高强的侍卫,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我呢?”
“他,们。”君子期一字一顿地琢磨着慕悠悠的话。
“对啊,他们,”慕悠悠一点儿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笑眯眯地解释道,“一个侍卫肯定盯不住我的吧,干脆就多来几个好了,”忽然一拍手,“哦对了,我喜欢双数,双数你懂吧?还有还有,不要五大三粗的那种哦,也不要太漂亮容易抢了我的风头,颜值一般般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结实、匀称,就那种……”她空手在肚子跟前画了个圈儿比比划划,“八块腹肌的就可以了。”
君子期冷笑,倾身向前,抓起慕悠悠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要求还挺高,这样的人可不好找,不然你看我做你的侍卫行不行?”
他的神情算不上吓人,可是那声调却听得人心里面直发毛。
慕悠悠眨巴着眼睛看他,完全有一种不怕死的气势,还真就顺手在他肚子上面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