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甩了甩袖子,自玉清身后走出来,向男子拱手道:“既是救命恩人所言,我徐小平亦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便放过他们。”
说罢,他大手一挥,对那些下人恶声道:“还不快滚!”
屋内嘈杂片刻,不久就只剩下徐小平、玉清,与这位男子。
徐小平对着男子讪笑,道:“不知大侠是怎么知道我被绑到这一处的......”
他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玉清道:“傻子呢,他怎么没同一起来!”
玉清道:“他睡着了。”
男子道:“我走在路上之时,他突然自商铺一侧冲出攻击于我,我无意伤他便击晕他,这才阴差阳错看见了你被人暗算,再告知这位一直寻你的玉兄。”
具信流为何会突然与人动手?
徐小平掩住狐疑,几番计较下,对男子道:“我那位兄弟心智受损,还请大侠见谅,今日这般麻烦你,不知大侠可能赏脸共饮一杯,也好让我寻计......”
探明你的目的。
徐小平险些说出盘算,心内一惊,见男子面色无异,这才尴尬地找补道:“报答您......”
男子竟也未推辞,道:“徒手之劳罢了,请一顿酒便当报答吧。”
“好,”徐小平道:“还不知大侠名姓,应如何称呼......”
男子一笑,将手里的剑鞘慢慢套在腰间锋芒未遮的剑上,道:“吕观。”
“吕观......”徐小平念了一句,未从记忆中搜寻到这个名字,他见吕观垂首看着自己,便装模作样地拱手道:“好名字。”
“嗯,”吕观道:“你的那位兄弟还睡在路旁,快去寻他吧。”
徐小平大惊,道:“这怎么能把他扔在路上,他神智不全,怎能就这般丢在路上!”
说罢也不顾吕观的解释,拉着玉清急匆匆地去寻具信流。
吕观落在他们身后,用手指按着剑柄,不急不徐地向前走着。
索性具信流未出大事,徐小平自楼上安置好具信流,下楼与玉清和吕观二人坐在一桌。
吕观先向徐小平敬了一杯酒,道:“我看几位风尘仆仆,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
徐小平道:“莫非吕兄也是路过此地?”
“是,”吕观道:“我乃楚国人,此次来梁国处理些事务,已该回去了。”
竟也去楚国,世间怎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徐小平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酒水,放下酒杯道:“楚国人来梁国,又要干什么呢?”
吕观垂首,似乎提到了伤心事,抿唇道:“是为寻妻。”
“哦?”
“前年家中出了些变故,”吕观苦笑道:“我早年与内人生活在梁国,后遇仇家追杀,我从崖底摔了下去,自那以后便再未见过他,我亦回到楚国。
不久前有朋友告诉我他在梁国见到了内室,我便寻来了。”
徐小平渐渐听得入神,道:“那你——找到了吗?”
吕观摇首,道:“我见过他一次,但他此刻身旁已有他人相伴,怕是容不下我。”
徐小平摸了摸鼻子,唏嘘道:“你既知你遇害,许是以为你死了,这才改嫁。”
吕观道:“确实如此。”
“但你实则还活着,”徐小平道:“既然如此,何不去见一见她?”
吕观道:“为她徒增烦恼罢了。”
徐小平认同地点了点头,饮下一杯酒。
吕观见此,道:“徐兄也觉得我不应见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都另有新欢了,他此刻寻回去,女子无情还好,若是有情,不就是勾人与他通奸吗。
徐小平心里想得清清楚楚,却不敢将这话讲出来,只是含糊一笑,意味不明。
吕观不再追问,手指摸着杯沿,道:“我知此事不怪他,人不能守着一个死人过一辈子。”
徐小平给他到了一杯酒,道:“想开了便好。”
在旁边的玉清亦拿起酒杯,向徐小平伸过去。
徐小平给玉清同样倒了一杯,一抬头却见本应睡在楼上厢房的具信流正站在楼梯口静看着他。
那目光一眼看过去极深,徐小平一骇,打翻了手里的酒壶。
吕观顺着他的目光看进去,看到是具信流后便又转过身,视若无睹地吃着桌上的菜。
徐小平缓过神,伸手唤具信流过来,道:“傻子,怎么不睡了。”
具信流走过去,竟是直接伸手袭向吕观,吕观侧首用筷子打开他的手,在具信流踹向他时翻身越到一旁,抽出剑刺向具信流。
与此同时玉清用两指钳住剑端,将具信流揽到身后,玉清拈着剑,冰霜顺着剑身爬到剑柄,一直触到吕观握剑的手。
吕观松开手,被冻得僵硬的剑落在他与玉清之间的地上。
具信流还要站出来袭向吕观,徐小平眼疾手快地拉过他,对吕观干笑道:“这是个傻子,吕兄莫要与他计较。”
吕观的眼睛从剑移向徐小平与具信流交握的手上,皮笑肉不笑道:“无碍。”
方才动用过禁山诀的玉清脸上又浮起黑色的脉络,徐小平余光看见,将玉清按在椅子上,用身子挡住众人的目光,擦了把头上的汗,向四周哈腰道歉。
吕观看着徐小平这般手忙脚乱的模样,面上的冰冷消融几分,又坐回木凳饮酒不语。
酒肉席罢,徐小平恐玉清看见自己的脸,先去房间把铜镜之类可照人的光亮事物都藏起,晚间睡时徐小平和具信流照例躺在床上,玉清睡在床下。
徐小平正睡着,忽听玉清那里传来一声重响,徐小平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见玉清已半坐起,呼哧呼哧喘着重气。
徐小平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道:“玉清?”
玉清猛地侧首看向他。
徐小平叹了一声,不耐道:“你又怎么了,你方才是不是踹坏什么东西。”
玉清不语,慢慢靠近他,在徐小平的脸上摸了一下。
徐小平莫名地别过脸。
玉清摸到一片平整光滑的皮肤,这才收回手,怔愣地坐在地上。
徐小平又道:“怎么了?”
玉清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地上。
神经病。
徐小平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你就说,总每日这样,什么时候又给我搞出个麻烦,才叫我心力交瘁。”
说罢他头一垂,靠着木枕闭上眼睛。
......
屋内寂静了许久,在黑夜中一只手指触上徐小平的垂在床侧的手掌,片刻又勾到徐小平的小指。
徐小平的手指轻动了一下,继而悄无声息地勾紧玉清。
傻了的玉清,不仅不会再讲不好听的话,还不知从哪儿学了些勾缠人心的小手段,徐小平要是个女人,准得被这人迷死——现在也好似已经有些兆头了。
徐小平晃了晃勾搭着玉清手指的手,忘了此时他们正在去楚国的路上,心里忽然就生起甜蜜来,好像是头一次,恨不得冲下床将勾他手指的人揽进怀里,揉着木然的那张脸好生亲一番。
但最后,他也只是“啧”了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耐烦似的,重重地翻了个身,手指仍旧别扭地勾着那人。
徐小平又想到玉清今日那句“不准碰他。”
太可爱了,徐小平喜滋滋地想,傻了的玉清怎么就像抹了蜜的桃饯子,翻来覆去,怎么琢磨都是甜的。
昨日饱受惊吓,吕观已经离开客栈,徐小平却是听说此处有个著名的温泉,决定再留一日带玉清和具信流去享受一番。
具信流和玉清虽然呆傻,但在跨进温泉时被温暖的水汽一蒸,都纷纷加快脚步,徐小平落在他们身后,先去要了一壶桃花酒,两个果盘,待他端着这几样物什进了温泉,那二人已然下水,听到脚步声便齐齐回过头,两张被熏得微红的几近相同的脸,罩在雾一样的水汽间,与徐小平对望。
徐小平一顿,端着盘子软着腿走到温泉旁。
具信流撩起水波,抬首看着徐小平,道:“暖的。”
徐小平喉间一紧,顺着其脖子上滑落的水珠一直看向水底,呆呆地点头,道:“我知道。”
玉清靠在另一侧,已经转过头闭起眼睛。
徐小平看了一眼玉清,蹬掉靴子用脚尖碰了一下水,具信流倏忽抓住他的脚腕,道:“平平......”
“我还未脱衣物,”徐小平向四周看了眼,道:“放在这儿下水穿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