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平忍不住颤声:“这是什么?”
李双霖将烙章放在火上细致地烤,闻言露出烙章上的“冀”字给徐小平看,道:“你想这章印在哪里,背上,腿上,抑或是——脸上?”
徐小平看着那通红的烙铁,脸随着火光逐渐扭曲,畏惧地几乎失声。
李双霖“嗯?”了一声。
徐小平哑声,带着哭腔道:“王爷饶我。”
李双霖无动于衷,道:“背,腿,或者脸——选一个。”
徐小平不住摇头。
“那便背吧,”李双霖一锤定音,将烙章靠近徐小平,道:“脱。”
徐小平躲过红彤彤的烙铁,欲往床下跑去。
“本王今日心情不错,”李双霖突然道:“是以今日只是印一个字,可你若是逃了,便不知日后印在你背上的是什么了。”
徐小平慢慢停下,捂住脸绝望而压抑“啊”了一声。
李双霖眼见着他屈服,就像收拾好一只不听话的猫,心满意足地在徐小平身上烙下他的标志。
徐小平咬着被褥,额头已经变得汗津津,在烙铁从他身上移开的那一刻,呜咽了一声。
其双眼亦因疼痛而涣散无神。
李双霖看了眼徐小平的脸,见他未吐血也未晕过去,不由更加满意。
他为徐小平上罢金疮药后,唤下人进来把烙铁等物统统收起,而后嘱咐道:“回去让太医按照那贴药方,多备几副药材送到王府。”
徐小平听见“药”,恍惚地转过脸。
李双霖用被子盖住他,难得柔声道:“睡吧。”
徐小平闭上眼,一道泪水从眼角淌下,再悄无声息地没入枕中,浸湿枕巾。
昨日戌时,大雨。
在徐小平所在的客栈不远处,有一处雅致宁静的书斋。
荀木正站在书斋外的屋檐下,执伞等应约的人前来找他。
油伞边缘地雨水滴答滴答地成串落在地上。
旁侧传来脚步声,荀木转过脸看向来人。
不是徐小平。
荀木收回目光。
来人带着雨笠,稳步走到台阶之下,抱拳对荀木道:“这位公子,徐大人托我告诉您,他不会来,外边雨大,您快离开吧。”
荀木这才重新看向他,脸上沾着些零落的雨水,扎高马尾,几缕头发湿贴在脖颈间,清秀的面目显得格外冷淡,他道:“他如何与你说的。”
那人不答,只道:“你走吧。”
荀木走下台阶,在与那人擦肩而过之时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
那人看见伞下刀光,亦从袖间甩出长鞭,侧身躲避的同时,将长鞭扫向荀木。
荀木用伞柄绕住长鞭,雨水立时兜头而下。
荀木淡道:“何人派你。”
那人道:“我本无心伤你,但你既然已经出手,那便受死吧!”
说罢口间发出短促的哨声,未及一旁小巷走出四个同带雨笠的黑衣男子。
荀木松开手。
那人将鞭子扔在地上,接过同伴扔来的长剑,像荀木行了一个剑礼。
江湖本已覆没,不想现在竟还有刺杀行礼的剑客。
荀木抽出另一只短刀,双刀入围。
那五人同时伸出长剑,剑指之处却不相同。
荀木用双刀格挡掉刺向心口和腹部的两只剑,脚尖踏上另一只剑,转身避开剩下的两道剑光,短刀刺向其中的两个刺客,那两刺客合剑抵挡。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这五个刺客亦是高手,他们相互配合,将荀木牢牢围在他们中间。
未到半个时辰,荀木便已伤痕累累,他微喘着向前跨出一步,一人刺向他的后背。
这次荀木没有躲过,他抿紧唇,半跪在泥泞的地上。
最先与荀木说话的刺客走近荀木。
荀木微弱道:“徐小平在哪儿。”
“不知,或许还在山里,”那人一笑:“或许在冀王的床上。”
荀木呕出一口血。
那人将剑端放在荀木肩头拭血,道:“你的那封信已被冀王换了,徐小平此生都不会知道你约他来过此处。”
说罢,他将剑端移到荀木的心口,微一使力。
剑刃破开血肉,扎入柔软的心脏。
荀木轻叹了一声。
那人道:“王爷让我告诉你,谢过你的那封信,让他知道——月无牙还活着。”
......
荀木眼前彻底黑了,他倒在地上。
或许他的眼睛还睁着,或许已经闭上了,但他自己不知道。
这,便是死了吧。
8.9更
从汕洲回来已有半月。
徐小平呆坐在庭院内,怔怔看着往日荀木练剑的地方。
一人从月洞门内悄声走进,未走出几步,便踩到一片枯叶——这一声在庭院内格外清脆。
徐小平闻声望去。
踩碎枯叶的李若清正微微蹙眉,见徐小平看过来,便站在原地。
徐小平“腾”的一下站起身,眼神中也出现点儿神采,道:“太子,你怎来了?”
李若清看了一眼四周,道:“顺便路过此处。”
徐小平也不管这其间矛盾,咧嘴笑道:“您坐。”
李若清走到桌前坐下,摸了下茶盏。
徐小平将茶盏挪开,道:“已是多日前的了。”
李若清“嗯”了一声,两个人无言坐着,半晌李若清道:“你既无事,本宫便走了。”
徐小平握住他的手腕,拦道:“再待片刻。”
李若清垂眼看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道:“本宫还有要事。”
院内空荡,徐小平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走,便硬着头皮不松手。
不想张元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一看到李若清,连忙惊喊道:“太子!”
李若清和徐小平一起看向他。
张元跑过来,一把拉起李若清往门口走,边走边道:“走走走。”
徐小平被迫松开手,跟着站起身,压着怒火道:“张元,你来干什么?”
张元停住,背对着徐小平长叹一声,而后转过身讪笑道:“这不是来寻我们太子。”
“我们太子,”徐小平嘴里念了一遍,又看见张元和李若清握在一起的手,他不由面目微搐,道:“你算什么,敢对他这般放肆。”
张元“嘶”了一声,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为难,他晃了一下牵着李若清的那只胳膊,示意李若清出声。
李若清面色清淡道:“内室。”
徐小平面色瞬间变得灰败,他歪首不可置信道:“什么?”
张元亦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
徐小平咬牙,对张元道:“他去张家村救你时,你还对我说你不识他,现在转眼间你便是他的内室了?那你现在是什么,太子妃?”
他“哈”了一声,末了一字一顿挖苦道:“莫不是个男宠吧。”
“徐小平,”李若清蹙眉打断他,道:“慎言。”
徐小平顿时噤声。
张元道:“徐兄……那我们便走了?”
徐小平看了一眼李若清,缓了一口气,勉强扯起唇角,俯身拜道:“太子慢走。”
甫一出门口,张元便要松开李若清的手,李若清紧紧握着他。
张元“哎呦”了一声,道:“太子,便不必……”
李若清淡道:“有人。”
张元眨了眨眼睛,立时缠上李若清的胳膊,掐尖嗓音道:“太子,您方才的那句‘内室’用得真好。”
李若清不理他作妖,待上轿以后,才将胳膊抽出来,靠着轿窗旁阖上眼。
张元低声道:“太子,此刻还有人么?”
李若清摇首。
张元松了一口气,也靠在另一边的轿窗旁,道:“您这病也太古怪了,此次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怕是徐小平又要给主子添一顶绿帽子。”
李若清睁眼,目光含冷。
张元闭嘴,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
李若清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张元又小心翼翼道:“太子,您现在——还好么?”
“张元,”李若清不耐道:“我现在并非神智不清。”
“呸,”张元暗地里唾了一口,双手揣袖子里缩在一旁,暗自想道:“神智清醒还往徐小平那儿跑,我晚来一步,你就饥渴地把人家托到床上去了。”
他这么想着,却是万分好奇地问道:“太子,我有一问,为何您这一病发,便想去找徐小平,而不是别人呢?”
李若清不答。
张元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传闻梁山主年仅十九便将梁家心法练至九重,那他和徐小平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