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木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
“不要渡了,”徐小平把手挣出来,背手道:“你今日已用过两次真气,不要渡了。”
荀木抬眼沉沉看他,片刻将他拢在怀里。
徐小平头埋在他的肩胛处。
怀里的人太瘦了。
荀木道:“我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现在可还难受?”
徐小平强压下蛊毒,道:“比方才好点。”
荀木抱起他,一步步走到床前,吻了吻他的唇道:“只要忍住,蛊虫一年后便可尽消,那时你便和以前一样,亦能活的长久,你想去江南,我便跟你去。”
说着将徐小平放到床上,用被褥卷住他,道:“睡着便好了。”
荀木嫌少有柔情的时候,徐小平被他一个吻哄的晕头转向,伸出手拉住他的手道:“不要走。”
“嗯,”荀木脱掉鞋,躺在他的身侧:“快睡。”
徐小平环住他的腰,枕着他的胳膊闭上眼睛。
月无牙死了,玉清死了,不管荀木曾经是怎样的身份,如今陪在徐小平身边的只有这一人。
这两年经过的那些,足够他们缠在一起,一辈子。
在晋城做官的,哪怕是七品官也要上朝。
徐小平换上一身官服,带上乌纱帽,在天未亮时便与一众六品以下官员守在宫门。
大臣的轿子一顶一顶停在宫门,从轿子里下来一个个或面目严肃,或趾高气昂的官爷,徐小平看着他们从宫门口鱼贯而入。
曾几何时,徐小平过得不比他们低一等。
他认识的哪一个不是江湖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但站在这浩大的皇宫前,就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朝堂里分三六九等,这种人压人才能往上走的路……
徐小平舔了一下唇。
远处李双霖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宫门。
徐小平紧盯着他。
自己因这人而体会的耻辱和痛苦一幕幕闪过眼前。
这个人,和唐申苑一起迫害月无牙玉清,火烧三刀山,旁观自己被唐申苑凌虐,还有最让人深恨的,是那一天他尝鲜似的,用了自己。
“不过如此。”李双霖当时像丢一块抹布似的,把自己扔给唐申苑。
是以这人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
徐小平低头掩住冷笑,迟早,他会站在更高的位置,把李双霖踩在脚下。
他要让李双霖像狗一样跪着,让他体会自己这两年来承受过的所有痛苦。
就像……对唐申苑那样。
七品官自是在外站着,不进朝堂。
徐小平干站了两个时辰,才等到结束,他顺着人潮往皇宫外走去。
身后有人叫住徐小平。
却是李双霖。
徐小平转过身,恭敬道:“冀王。”
李双霖看他一身深绿官服,边走边道:“昨日何以不去大理寺报到。”
徐小平一愣,道:“竟忘了此事。”
“罢,”李双霖道:“你是本王带入朝中的人,本王已同大理寺卿解释,你自己再去找他说一次,此事便了了。”
徐小平道:“我……卑职现在便去。”
“嗯,”李双霖转了一圈拇指上的扳指,道:“去罢大理寺,来冀王府。”
徐小平眉心一跳。
李双霖道:“晚上来。”
徐小平攥紧手,问道:“不知是为何事。”
李双霖面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手指在徐小平的脸上轻勾了一记,道:“也不是一日两日,怎么还在这里装糊涂。”
身侧已有人看向他们。
徐小平挤出一个笑,深埋下头。
大理寺卿张盛宁,是个体态臃肿,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徐小平见过他,道明昨日的疏忽。
张盛宁抬头看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道:“今日不坐职,明日你来大理寺,让其他评事带你熟悉事务。”
徐小平应了一声。
张盛宁挥手让他出去,低头开始翻阅桌上的卷宗,蹙眉似有忧虑。
徐小平出了大理寺,看了眼天色,又回到客栈。
荀木正在收拾行李,看见徐小平回来,便道:“院落已收拾好,今日便可住进去了。”
徐小平坐下,片刻道:“我今夜或许要晚些才能回来。”
荀木问道:“大概多久,可能吃得上饭。”
徐小平答道:“我任大理寺的评事,今夜要在那里熟悉卷宗事务,想必要到半夜才能回来,你便先吃先睡,不必等我。”
荀木闻此,抬眼沉沉看他。
徐小平摊手道:“我不是要去找小倌。”
荀木道:“我等你。”
徐小平无奈地笑,在荀木低下头收拾东西时,又渐渐敛笑。
荀木……是不知他与李双霖之间那些腌臜事的。
外面天色黑了,徐小平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背对着他的荀木。
荀木正一无所觉地挑拣着包裹里的东西。
直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荀木都没有抬眼。
徐小平到了冀王府,跟着下人来到一处房屋,他被猝不及防地推了进去。
屋内红帐软塌,床榻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在墙上挂着一柄弯刀。
徐小平看到那把弯刀,倒吸一口凉气,转身要推门出去。
李双霖自侧面的小屋里出来,见状环抱住徐小平,在他耳侧道:“跑什么。”
徐小平干咽了下,颤颤兢兢地放下手。
李双霖掰过他的脸,让他看屋内的布置,轻声道:“知道你要来晋城,本王特意布置了这间屋子,怎么样,是不是和当初我们在唐门的那间一模一样?”
徐小平闭眼不语。
李双霖叹了一声,道:“本王一直遗憾,唐申苑死后,未能阻止你拆掉它。”
徐小平面色苍白,喃喃道:“为什么……”
这间屋子承载的是屈辱和噩梦,是徐小平最不想记起的两年,李双霖却还把它重新搬到自己面前。
我要杀了他。
徐小平又是惧,又是恨,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你算盘打的太精,不吃点苦不长教训,”李双霖按住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杀了唐申苑,再杀了李双霖’,对不对?”
徐小平仓惶摇头。
“睁眼,”李双霖语气含凉,带着深深地讽意,道:“别以为本王会像唐申苑一样蠢,你杀唐申苑的刀还是本王递的,想杀我,嗯?”
徐小平双颊被掐的生疼,费力道:“我,从未……想过杀您。”
“睁开眼睛。”李双霖再次呵道。
徐小平渐渐睁眼,入目是李双霖看不出喜怒的脸。
徐小平心内对他恨极,面上却挤出讨好的笑,道:“是您从唐申苑手里救下我,若没您,徐小平一辈子都出不了唐门那间屋子,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会害您呢?”
“哦,”李双霖恍然,片刻道:“月无牙呢,你心尖上每天念着的人,不怪我害他了?”
“月无牙……”徐小平眨了下眼睛,挤掉眼中一瞬间浮起的酸涩,道:“是唐申苑害他,与您何干。”
李双霖将手移到他的心口,道:“当真这么想?”
“是。”
李双霖笑:“当真对本王感恩?”
“您说呢?”徐小平将双手放到李双霖的腰间,讨好道:“唐门的金银珠宝,我可都用来回报您了。”
“那是献给朝廷,”李双霖松开手,从怀中抽出一段黑绸:“你既然感恩,本王今夜便央你一件事。”
徐小平任李双霖用黑绸覆上自己的眼睛,问道:“何事。”
“一个朋友,”李双霖将绸布两端系住,道:“你不必多做别的,只需睡一夜。”
徐小平心内突生不妙,按住李双霖的手道:“什么意思?”
李双霖抽出手,拇指在他唇瓣上戏狎般地碾着:“一个药人,还能帮本王做什么。”
徐小平浑身僵住,喃道:“我不可能……”
“好了,”李双霖将他推向大床,紧掐着他的胳膊道:“倘若本王能找到第二个药人,也不会将你送到他的床上。”
徐小平突然挣开他,往门口跑去。
李双霖把他拽回来,甩到床上。
床“吱呀”一声重响。
在床头悬着的红帐跟着被扯下来,堆在徐小平的身上。
李双霖自上而下看着徐小平挣扎着坐起,掏出帕子擦手,对四周道:“点香。”
未几,屋内散开奇异的熏香,徐小平又重新软倒回纱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