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地,杀人。
在徐小平扶向梁荥的那一刻,具信流的箭射向月无牙。
空中突然横出一道拂尘,卷过羽箭抛向另一侧,玉清自高台飞下,冷看向具信流。
公明台上徐小平惶然捂着梁荥伤口处止不住的血。
梁荥的身体渐凉。
徐小平颤声道:“为什么。”
梁荥轻轻按住徐小平的手。
他只是累了。
他向来过得累极。
从知道徐小平是自己亲弟开始,从知道徐小平杀了徐素敏开始,便累了。
梁荥侧头,林淼的人头直勾勾对着自己。
徐小平亦看过去,他的眼泪悬停在脸庞,轻声道:“你在怪我。
你怪我杀了她。”
梁荥疲惫地半阖眼睛:“不是你的错——”
“自不是我的错。”徐小平半哭半笑道:“是她想杀我,我未做错——还是你在怪,我推她入崖。”
梁荥道:“我已经错了,你却要好好活着,君子坦荡明正,不存害人之心,不为……”
梁荥咳了一声。
徐小平冷看着他:“你是君子,却被他们逼死了。”
他满面泪水,眼中都是恨:“我不会如你这般愚蠢,你未此而死,亦是愚不可及。”
梁荥难得轻笑,吃力道:“好好活着。”
唐子宁在人群中静看着他们。
梁荥抿唇转向唐子宁的方向,看着他,将头深深地垂下。
就这样跪着,没了最后一口气。
徐小平跌坐在地上,从小声抽噎变成嚎啕大哭,一声一声彻响在公明台。
唐子宁知道,从今以后,这辈子只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再不能说出口。
众人唏嘘着散了。
具信流收弓向台下走去。
“一场好戏。”一直站在暗处裹着大氅的男子在具信流身侧拍掌道。
具信流道:“快结束了。”
男子捧着手炉道:“死了一个武林盟主,却还有一个魔教教主。”
具信流垂眸道:“将死之人,去日无多。”
男子低低笑了一声。
台下玉清向徐小平走去,面前却突然炸起一团白雾,待白雾散去,台上再无一人踪影。
唐子宁亦不见了。
徐小平又回到唐门,还是在唐子宁的房间。
他疯了。
唐子宁蹲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问:“知道我是谁么?”
徐小平呆滞地看他,笑了一下:“小晚。”
在这之前,唐子宁对徐小平说:“林淼是月无牙安排在梁荥身边的棋子,是月无牙设计梁荥睡了林淼,我知道,具信流知道,所有人都想让梁荥死。
但害死梁荥的不是我们,是你。”
徐小平流着泪,哑声道:“你胡说。”
“怎么是胡说呢,他因你失望,因你心死,你为梁荥先后杀了两人,一个徐素敏,一个林淼,他活着,只要他不愿和你在一起,你就会不择手段杀人,他心都凉了。”
徐小平“呜呜”地哭着。
唐子宁道:“我原不想杀他,但是……”
后半句被唐子宁吞回肚里。
要杀梁荥的不是他,他只是一把别人递出的刀,所思所想由人把控,不得挣脱罢了。
徐小平挣开绳索,往床下跑,唐子宁拽住他,把他压在身下。
徐小平痛哭流涕,脸上都是纵横的泪水。
唐子宁道:“月无牙借你引梁荥,梁荥才来公明台受问,你若不轻信月无牙,不杀林淼,梁荥便不会死,事到如今,可有悔?”
不久前才下过雪,月无牙抚掉徐小平脸上的雪渍,道:“天黑了,就下山吧。”
原是如此。
徐小平在唐子宁身下久久无言,片刻才轻声道:“后悔了。”
唐子宁一滞。
徐小平慢慢摸上唐子宁的脸,像唐子宁初来徐府那般,叫他小晚:“给我一片药好不好。”
我不要醒着了。
唐子宁没给,但是徐小平自己把自己留在了十几岁,那时懵懂知事,哪有什么药人,梁荥三天两头来徐府,家里有个新来的弟弟,总黑着脸,徐小平和徐素敏便整日逗他。
关键是,梁荥活着。
唐子宁道:“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徐小平摸着肚子,歪着头:“饿了,小晚。”
徐小平说饿,但也只吃一小口,几日下来瘦骨嶙峋,他要饿死了。
唐子宁把粥往他嘴里灌,狠声道:“你若不吃,我便把梁荥的尸体挖出来,剁成肉馅喂给你。”
徐小平推开唐子宁蹲在地上干呕,嘴角是涎水,眼角是泪水,小声地喋喋不休道:“没死,梁荥没死。”
唐子宁看了片刻,勾起含凉的笑扶起他:“没死,我们吃饭。”
徐小平别过脸:“吃不进去的。”
唐子宁掐着他的脸道:“怎么样你才吃的进去。”
徐小平呆呆地摇头,甩开唐子宁,踉踉跄跄地往床边走,道:“我要睡觉。”
唐子宁放下碗,自后拉住他。
徐小平的衣衫扯掉大半,露出瘦削的肩头。
唐子宁看着便动了欲念,将手探进他的衣衫,搂住他,缓声道:“那吃点别的好不好。”
徐小平侧头疲惫地看他。
两个人纠结在一张大床上,徐小平衣衫半褪,但唐子宁已全裸,他爬到徐小平身下,吊眼看徐小平的神色,徐小平静看着他。
唐子宁半褪下徐小平的裤子,低头用唇舌细细地卷,而后坐在徐小平身上,摆了摆腰。
徐小平跟着一动。
唐子宁仰脖,轻叹了一声,才附在徐小平耳边,边动着腰臀,边微喘道:“除了我,这么对过别人么?”
徐小平干咽了一下,微微摇头。
唐子宁轻笑,舔徐小平发红的耳廓:“他们都当你是药人器具,我却是不一样的。”
徐小平只偶尔挺腰,唐子宁自己动得爽利,面色艳丽,整个人像一朵曳冶的龙舌花,扭动着。
徐小平张着唇难耐地喘,唐子宁逮住他的唇舌吻下去,一会儿又扶着徐小平的腰,从他身下起来,抬起徐小平的细瘦的腿道:“该我了。”
徐小平被放开唇舌,“哈”了一声。
唐子宁细致地出入,未几摸着徐小平出神潮红的脸:“倘若你一直这般浑浑噩噩,未必是不好的。”
徐小平与唐子宁不分昼夜地厮混在一处,唐子宁将粥自己含下,再渡进徐小平口里,徐小平便能饮下,唐子宁乐此不疲,具信流找来时他仍然与徐小平在一张床上,屋内淫声浪叫,被站在门外的具信流悉数听进耳里。
待徐小平蹬着腿再长叫一声,唐子宁才与他分开,扯开时正如藕断丝连,极致淫糜。
徐小平瞪大眼无神地躺在床上,唐子宁穿上外袍,舒了一口气带笑地看他,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真心不想离开这处。”
徐小平没有反应,待唐子宁唤他一声“哥哥”,徐小平才转过眼珠,哑声道:“小晚。”
唐子宁又戏逗片刻,惹得徐小平身下再次堪堪立起来,才向门口走去。
具信流神色淡淡地看过来,头戴玉冠,白衣勾金丝呈祥云图案,罩一件狐裘,比平日多一分雍容,却仍然是清淡的。
唐子宁抱拳道:“如今要叫您齐王爷了。”
具信流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淡道:“徐小平给我。”
唐子宁向屋内看一眼:“他若想跟你走,子宁便不拦。”
敞开的门里,徐小平蜷缩在床上。
具信流道:“你保不住他。”
唐子宁意有所指道:“太子比之区区一个唐门门主,却厉害的多。”
具信流看着他,未久转身,道:“本王明日再来。”
二日唐子宁在大堂接待具信流,具信流扫了一眼堂内:“人在哪儿。”
“桃花开了,和下人摘花去了。”唐子宁向具信流递过来一杯茶,缓声道。
离梁荥去世,竟已过去三月。
具信流未接,道:“在哪儿。”
“桃花不就是在桃园。”
具信流去了桃园,春寒料峭,枝头花有半开的,亦有凋落的,泥路布满花瓣,徐小平正盘腿坐在树下,细致地堆花,肩头零落碎花。
具信流一眼便看见他,慢慢走向那棵树。
听唐子宁说,徐小平疯傻了。
具信流站在他面前,徐小平亦无所觉,用手捧着花,自得其乐。
具信流看了一会儿,咳了一声,惊扰到树下的人,这才道:“坐在地上不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