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墙美人(58)

对杜竟平一无所知的李泰来内心很焦虑,央求道:“元休,司务在敷衍我!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如果你帮我说服他,也有万金的酬劳好不好?”

王齐恩一时不能回答。

有很多人在等着从赵格身上获利,也有很多人在盼着他失事,情况那么复杂,王齐恩因此更担心杜竟平。他答应李泰来去杜竟平跟前帮帮腔,不过,杜竟平忙得像八脚蜘蛛到处跑,估计一时半会也见不上。

李泰来走后,林含秋派人来请王齐恩,他正好也有和她商量的打算。

倪府并没有因为失踪的少爷产生变化,门楣高洁,庭院整齐,人人按部就班……面貌似乎更清新开阔了一点,也许只是春日的缘故。

王齐恩和林含秋在公事房附近的小厅里相见,她身边有个容貌清秀的少年。林含秋介绍说:那少年是倪府某位庶子的长子倪笙,也就是林含秋名义上的孙儿了。看来,她打算把倪笙培养成倪府的接班人。

少年告退后,林含秋邀王齐恩出门边走边谈,她疏远了随从,和他一起走进了樱花盛开的林子深处。

王齐恩问:“今天赵大人驾临青屏,夫人不用出面吗?”

林含秋道:“整个青屏郡的老爷们都在争着露脸,怎么愿意让一个女人抢了风头?我当然也不爱和他们站在一起,所以让倪笙的爹代我去了。”

王齐恩道:“夫人叫我来,是想问杜司务的事吗?”

林含秋道:“确实,咱们说话不用拐弯抹角。逢青心里的打算,你知道多少?”

王齐恩道:“他没有告诉我,我能猜到一点,所以很担心。”

林含秋叹了口气,转动眼眸朝向一片樱花,“他也瞒着我呢。不过,和他再见面后,我派了人去祁关打听当年的事。为什么他更名改姓留在青屏?他脸上的疤和心里的伤从何而来?没有人比我更想得到答案。”

杜竟平和林含秋的前缘或祁关旧事,王齐恩都一无所知,好在林含秋似乎准备向他说明了,所以王齐恩认真地聆听。

“十年前,逢青和他的恩师输掉了祁关一战,原因和赵格有关。逢青没有战死,他被带到祁山外的某处,成了鞑人的奴隶。鞑人通常会在奴隶的脸上烙印图纹,所以逢青的脸,应该是为了去掉图纹才变成了那种样子。”

王齐恩问:“您查到赵格做了什么吗?”

林含秋摇摇头,“剩下的都不难猜了,青屏是赵格的祖籍,他总会回到这里,所以逢青在等他。”

或许林含秋心里会因此产生酸楚,重获自由后,杜竟平没有执着于寻找她的下落,他被某种经历彻底改变了,杜竟平放下了情爱和人伦,复仇才是支撑他的生机之火。

“元休,我不清楚逢青的打算,所以很担心。”林含秋忧愁地说,“我不能劝阻他,也不能插手,请你帮帮我。”

王齐恩道:“夫人放心,我愿意为司务做任何事。”

第63章 陆拾叁

夜半三更,杜竟平在家门口遇到王齐恩,才知道他整整等了半宿。

进了屋,王齐恩看见李泰来的房门开着,人并不在,或许正心急火燎地和他的帮手们想辙子,试路子。赵格来回只在青屏逗留四天,多打几个哈欠的功夫就过去了,确实该急。

杜竟平拿了酒罐子和酒碗出来醒神,他看起来很疲乏,神情还算轻松,好像有点嫌弃王齐恩这种老不放心的样子。

聊了几句今天满城轰动的盛事,王齐恩道:“我和倪夫人很担心你。还有李泰来,不给他一句爽快话,万一他捅出了娄子呢?”

杜竟平给王齐恩倒了酒,慢吞吞地说:“赵格身边的护卫里外三层,密实得跟马蜂窝似的,李泰来和那几个人想干点什么,没有我指路根本不行。他们不会傻到直接去送死。”

灯影在杜竟平伤痕累累的脸上跳动。王齐恩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悲悯的滋味,杜竟平握着刀,一刀一刀割掉了鞑人烙在他脸上的图纹,那些冷酷伤痕背后的东西,他和林含秋都无法接近。

“原本,我并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只要能杀了赵格就行。”杜竟平忽然吐露心声,“我活着常觉得内疚,所有我熟悉的人都死了,到处都是毫无意义的陷阱……”

王齐恩懂得了杜竟平的意思,因为在林含秋那里听过了他的旧事,有意提醒道:“所以,活着的人更不该死得毫无意义。”

杜竟平叹息道:“放心吧,我不会给赵格陪葬。”

这是赵格在青屏度过的第一夜,是平安的一夜。刚到陌生的地方,赵格和他的侍卫们会格外警惕,等到他们再回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王齐恩回到书斋,发现严汐趴在床上睡着了,几根手指软软地蜷在她的脸颊旁边,曲线温柔的红唇半藏在亮泽的发丝间。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想起了在船上等她醒来的那些夜晚,轻轻一笑后,王齐恩的思绪又回到了杜竟平身上。

杜竟平终于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漫长的耐心等待确实非常值得,杜竟平利用身份的方便对付赵格,简单又无法察觉。但还是可能出现意外,杜竟平的计划里没有王齐恩的位置,王奇恩觉得他最好还是做个后援。

严汐轻轻动了动,王齐恩觉得她可能睡得不太舒服。他低下身体靠近她,轻轻地把她推进自己怀里,抱起来换成平躺的样子。

她在变动中本能地拉住了他的衣襟,很快从气息里认出了他,嘟囔了一声‘元休’后又睡着了。

他脱掉她的鞋子,盖上轻柔的被子,渐渐亮起来的天光减淡了烛火的颜色。

从赵格来到青屏的那刻起,青屏的太阳和月亮都只为他升起落下了。赵格对谁说的一句话,赵格偏向谁的一个眼神,都被街头巷尾的人们津津乐道,那些有机会和赵格亲近的人家,比中了头彩还有风头。赵格带着人马队伍去了乡下祖居后,各种消息也不断地从赵氏一族中传出来,差不多也就是紧张地打了几回哈欠以后,祭祖完毕的赵格又回到了青屏。

霖江边的庄园里,赵格放弃了来时住过的屋子,另选了个不起眼的小院。

所谓兔有三窟,住在别人事先猜不到的地方能给赵格带来安心的感觉。被赵格指定为住宿地后,侍卫们立刻隔绝了这个小院,除了赵格自带来的仆从女婢,其他人都不能靠近。

入夜后,赵格的心腹某向他禀报这天从四面八方送来的礼单。金银宝物的数目已经不能引起赵格的注意了,他轻轻打了个哈欠,因为急着回京,关心了几句回程的安排。

心腹走后,赵格拥着从京中带来的妾室上床就寝。他虽然好色却不贪色,尤其在这种特别的时候,别人赠送的美女佳丽赵格都不急于染手,统统带回京里慢慢享用。

不大的两间屋子外面站满了侍卫,赵格一动不动地享受完小妾的侍奉后,愉悦地闭上了眼睛。

距离赵格所在的小院五十步以外,守兵打扮的王齐恩正跟着杜竟平沿着小路巡视。司务大人亲自监管赵格的外围安全,和守兵们一起通夜执勤的行为令人称颂。

走到一棵高大的柏树附近时,杜竟平对手提灯笼的王齐恩道:“就在这里了。”

王齐恩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水声。他往左右看的时候,杜竟平已经找到了那条流水沟。从砖砌的流水沟可以进赵格的院子。杜竟平不用露面,整修这座庄园的时候,他在几乎每间主屋的墙板和厚梁上都填进了硫硝□□,只要点燃引线,屋子和屋子里的赵格就会变成惊天动地的火焰。

王齐恩站在树下,手提灯笼望着远处的屋顶,在心里计算杜竟平前进的速度。

比他认为的要稍晚一些,就在王齐恩怀疑是不是发生了某种意外时,眼前突然腾空而起一团诡异的火光,巨大的嘭嘭声和裂碎的动静震透了地面。

王齐恩看着火光中由硫硝形成的绚烂颜色,它们非常漂亮,仿佛预示的不是一场毁灭,而是蓄谋已久的惊喜。

也许附近的每个人都和王齐恩一样,被从没见过的情形迷惑住了,直到火势变弱,紧张的呼叫声才从四周跳出来。王齐恩没有动,平静地注视着那边越来越乱的局面,而杜竟平一直没有回来。

王齐恩吹灭了灯笼去找杜竟平,杜竟平被压在一截震塌的地沟里,碎砖和厚土压在他身上,王齐恩拼命挖了一刻钟才把他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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