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墙美人(54)

严汐笑道:“不用管我,你自己玩吧。”

“那好,我已经来过了啊!”严婷很快地说完,又跑走了。

严汐安静的思索被打断后忽然有点烦躁。就算王齐恩反复解释今晚的计划不会有失,除非他平安回到她身边,任何安慰和保证都没有意义。

严汐很怕自己会后悔,不该妥协让他去做危险的事。就在她的胡思乱想,让安宁的月夜都变得毛毛躁躁的时候,从应酬中脱身的林含秋来到她身边,笑着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八个仆女前后提着灯笼,四位嬷嬷跟在左右,还有一些护卫在暗处潜行,庞大的人群从别院中心穿过,走到一座精巧的院子前。

“这里是瑞郎来时住的地方。”林含秋告诉严汐。

严汐不懂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她对倪瑞宝的任何什么都没有兴趣,甚至觉得里面的一切都是脏脏的。

林含秋让仆女和嬷嬷留在原地,一个神出鬼没的护卫出现在严汐身侧,陪她们往里走。

院落很深,在游廊里转过几次后严汐失去了方向,最后她们在一面墙壁前停下来。“打开吧。”林含秋对护卫道。

毫无破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条窄缝,刚好够一个人走进去。严汐有些不安地跟在林含秋身后,知道那是一条密道,不清楚密道的尽头是什么。

地下出人意料地宽阔,也很明亮,和正常的屋子没有区别。护卫打开一扇门,严汐看见四个小女孩像受惊的麻雀一样挤在一起,恐慌地看着她们。

林含秋牵着严汐在布置华丽的卧房里到处看了看,轻声道:“这间密室,是倪瑞宝为你准备的囚牢。”

严汐的脑袋一木,掉进噩梦的感觉,像被黑色的污秽爬满了全身。“让元休为你做个了结吧。”林含秋摇摇头。

她们回到外厅里的时候,那四个女孩已经被护卫带走了。

月亮被云遮住,穿黑衣的王齐恩在夜色里几乎没有轮廓,他站在庄园大厅右侧的通道里,是个兢兢业业的守兵。该怎样做已经烂熟于心,王齐恩平静的情绪似乎无关生死,感觉到暖春正在风中弥漫。

大厅里饮宴的喧闹像乱舞的浪头。在王齐恩的视线以外,痛苦的呕吐声越来越多,尿急的君子打着酒嗝从他身边晃过去,出来透气的老爷们大喊着混账的酒话……终于,杜竟平从远处传来了信号。王齐恩离开自己的位置,快步走进一间灯火辉煌的屋子里。

倪瑞宝带着护卫出来如厕,护卫有六个,喝酒的时候都围在身边不太像话,所以另几个在别处等着。

庄园里的净房修得又大又体面,纬纱轻拢,涎香缭绕,还有仆婢伺候宽衣解带擦屁股。倪瑞宝眯着醉眼走进灯火辉煌的屋子里,护卫一直跟到净房门口,听见倪瑞宝在嫌弃伺候的仆婢太丑,跟着人就被赶出来了。

倪瑞宝解完手,忽然听见隔壁有人在喊‘瑞郎’,是肖克章的声音没错!他嘻嘻笑着转过去,看见的却不是肖克章,而是他做梦也不想遇到的人。

王齐恩带着浑身稀软的倪瑞宝走出来时,倪瑞宝的护卫已经不见了,那是杜竟平负责的部分。沿途有宾客和他们擦身而过,看起来是守兵的王奇恩,扶着醉酒的客人,这种情形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他带着倪瑞宝从偏僻的后门离开了庄园。

“咳咳咳……”

倪瑞宝梦见自己吃了口土,醒来发现嘴真的啃在泥地上。黑乎乎的屋子里一点豆大的光,照着一块黑底白漆的牌位。倪瑞宝惊得寒毛一竖,脑子立刻就清醒了。

他一醒,王齐恩从靠墙的椅子上站起来道:“你认得出这是哪儿吗?”

倪瑞宝看看他,再看看牌位,‘严朴文’三个字清清楚楚。把他抓到这里来,难道要活肉祭?倪瑞宝浑身冒汗,感觉要完蛋了。

王齐恩道:“严郡守生前仁德清明,你在他的祠堂外面杀人,还抢他的女儿,是不是该天降霹雳轰了你?”

“大夜里哪来霹雳呢?”倪瑞宝边说边暗中准备,趁王齐恩眼神一低的当口赶紧往外跑……跑过院子到门口,拼命扒拉门闩的时候就被拖回去了。

王齐恩把他提到牌位前面,扔在地下,倪瑞宝差点哭了。

“磕头吧,”王齐恩道:“给严郡守磕九百九十九个头,告诉他你有罪,我就送你去弥云山。”

第58章 伍拾捌

倪瑞宝怎么会给别人磕头?他都懒得敷衍,对王齐恩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是你们先惹我不高兴的!你以为可以随便抓我?肖克章肯定能猜到是你干的,你真是傻透了。”

王齐恩向严朴文的灵位一拜,低头道:“看来你不会诚心悔过,那就走吧。”

寂静的山路上响起马蹄和地面摩挲的嚓嚓声,还有呜咽的挣扎。倪瑞宝沉重地横挂在马鞍前面,从胃里翻涌出的呕吐物在被堵住的嘴里打着转,辛辣的鼻涕和眼泪肆意随风流淌。他猜不到王齐恩的打算,王齐恩连一个字都不说,这反而让倪瑞宝更加恐惧,因为王齐恩没有要求。

月亮从云朵里飘出来了,把杂乱嶙峋的山崖照得好像银梦仙台,王齐恩挺住马,把倪瑞宝翻身提下来,一直拖行到悬崖边。

突然断开的山崖,下面是黑蒙蒙的一片,失去了清晰的落差后并不显得可怕。双手被捆的倪瑞宝坐在山崖边上,用脚跟蹭着地面往后退了退。

王齐恩看着自己曾经奋身一跃而下的地方,有种很不真实的虚脱感,语气也变得冷而轻忽,“就是在这里,严汐被你雇佣的杀手扔下去了。”

倪瑞宝忽然明白了这里的意义,两腿颤抖。怎么可能?严汐不是好好的吗?倪瑞宝不清楚严汐当时的遭遇,不过他能猜到王齐恩真正的打算了。

王齐恩转身从马上拿下一卷绳索,漫不经心地说:“严汐很幸运,你不会。”

倪瑞宝被轻易地击垮了。他开始磕头,歪向一边用头撞地,发自内心的绝望,当然是为了得到一次生机。

王齐恩止住他的动作,从他胸前和大腿处绑上绳子。他把倪瑞宝挂在山崖下看不见的地方,像严汐那时一样,清醒的倪瑞宝会比昏迷的严汐感受更强烈。他能撑多久,从生向死时会不会痛悔?都不是王齐恩关心的内容。

月亮静静看着王齐恩从悬崖下爬上来。

他站在黝黑深沉的落崖边,坠落时强烈的气流从记忆中扑面而来,身体支离破碎的痛苦,那天的全部绝望坚硬地横贯在他心里,宛如一座不裂城。

王齐恩闭了闭眼,转身跨上马背,沿着‘飘落细雪的小路’向弥云山走。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尖叫,拖延的声音在山崖下划出一段长长的距离。王齐恩赶回落崖边,有个人在等他,是李泰来。

王齐恩感觉很不好。李泰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谁,想干什么?面对王齐恩冰冷的脸色,李泰来忽然意识到:他对王齐恩的预计好像有点偏差。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王齐恩冷静地守着阵地,没有轻易向前一步,小心地试探李泰来。

李泰来道:“是倪府公子,我割断了绳子,他掉下去了。”

王齐恩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李泰来道:“为了报恩?我想向你表明心意。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愿意为你手染鲜血。”

王齐恩觉得荒谬,冷淡地说:“我不会承认这种好意,也根本不需要。”

李泰来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有些不同。你放心,我没有一点恶意,如果实在需要一个理由,只能说我真的很欣赏你。”

王齐恩一言不发地上马离开了,心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他忽视了李泰来,李泰来有更深的目的,但王齐恩不打算表现出好奇。严汐的兵书里说:以退为进,亦可诱敌。

子夜后,王齐恩站在倪府别院门外。夜半来访唐突无礼,他不知道严汐睡了没有,他必须来的目的是给她可能需要的安心。

大门忽然开了,严汐轻轻地从里面跑出来,在微弱的光照下先仔细地看看他。

王齐恩问:“你怎么知道?”

严汐道:“我和阿宣一直在那边的小楼上等着,听到马蹄声就出来了。”

他有点不放心,“如果不是我呢?”

严汐道:“我又不傻,怎么会把别人当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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