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章走后，顾氏和严孝文想来想去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于担忧，严孝文忍不住埋怨顾氏，指责她这个婶母没有在汐月身上用心。顾氏怀着身孕本来就不舒坦，一受委屈就病了，病中她把杜竟平请到家里，杜竟平道王齐恩绝对不是凶手，他一定会把严汐平安地带回来。
惶惶忧忧的顾氏始终不能安心。不久后，她在篾竹巷里找到了王齐恩的住处，看见了那面东墙，‘居心叵测’四个字像生硬的桃核，堵在她的心里出不去了。
严汐回来后，顾氏的三魂七魄都归了位，等严汐歇够了精神，顾氏敞开天窗和她说了场亮话，就在昨晚。
听完东墙的秘密以后，严汐居然没有生气！顾氏清楚地看见，她只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把身边忧郁的婶母忘记了，不知在偷偷想什么有趣的心事？
顾氏道：“汐月，肖大人说王元休曾用刀刺伤和他共事的署员，可见他内心残暴。”
严汐道：“这件事我知道，那个署员每天每天都欺负他，还把女人的帕子藏在他包里诬陷他，我倒很想看元休怎样以眼还眼，为此还送了他一本兵书。婶母，如果元休只能任人欺负，毫无血性，在见到被杀的严府家丁时就会立刻逃走吧？”
‘元休’叫得这么熟悉，顾氏暗中叹息道：“他和你比邻而居，一直从东墙边窥望却故意隐瞒，这种行为不能原谅。”
严汐道：“我看这只是巧合，他原来是特别害羞的人，而且和我不相熟，无缘无故说这个太奇怪了。婶母你想一想，如果他不是恰好和我比邻而居，怎么知道该去哪里救我呢？”
顾氏道：“就算他救了你，我们用最丰厚的酬报来还这个人情，这是应该的。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婶母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和我们住在一起，这样方便照顾。”
严汐道：“婶母怎么了？难道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元休就是救了我，用他的命把我救回来的。婶母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说他是麻烦，不是太没有道理了？”
顾氏道：“汐月，婶母这样想，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的名誉。你是严府小姐，不应该和居心叵测的人牵连不休，以后有关这件事，都交给婶母出面解决。婶母的这个要求，你应该能理解吧。”
严汐不高兴，有点委屈，替王齐恩委屈。这种时候如果她不做点什么，严汐会怀疑：他舍命救她到底值不值得？
“婶母，”严汐用柔软请求的语气道：“元休他不是居心叵测的人，我做不到从此和他不相往来。为了救我他跳到了悬崖下面，无情的人会说他傻，我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为了我他可以不要命，而我要为了名誉弃他而去？婶母，您怎么变得这么苛刻呢？”
顾氏面色复杂地慢慢道：“汐月，你和他已经私定了终身？”
严汐怔怔地微张着口，到底没有那个勇气胡说八道，撅着嘴说：“元休在我心里是特别重要的人，我不喜欢别人冤枉他，就算婶母也不行。如果别人说我品行不端，婶母会高兴吗？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感觉。而且元休的为人，杜司务也可以证明，不像那位肖郡守，他根本没有证据，就在你们面前胡乱编排，他才是居心叵测。”
顾氏不知不觉被她说服了一多半，再听下去恐怕连自己当初的打算都忘记了。
顾氏最顾虑的是严汐的婚事，疑点重重的王齐恩不是良配，而他和严汐在一起待了那么久，不管有情无情都对严汐的将来不利。如果严汐的闺誉受到怀疑，不止是她自己，连严婷的婚事也会被牵连。
把王齐恩供成严家的恩公也罢，总之，只要把严汐留在身边就不会有什么纰漏。才在心里做了妥协，顾氏就听见严汐道：“婶母，我不爱住在这里，我要回家。”
第54章 伍拾肆
严汐想回家，每天都有好几次这样的冲动。在顾氏表明了态度后，严汐知道：只有离开大严府才能见到王齐恩。
每天空虚地消磨时间已经变得难以忍受，看不见王齐恩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让严汐觉得自己像个无能无力的瞎子。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因此严汐决定回到自由和熟悉的地方，然后，他就可以找到她了。
距离严汐提出要走一夜又一天后，顾氏安排好马车送她回去。严汐拿定了主意不会更改，劝说既然没用，顾氏只能相信她自有分寸。把没有爹娘的亲侄女禁闭在家里，这种事顾氏做不出来。
千思万想后，顾氏挑了四个粗壮有力的仆从跟严汐回去镇宅，让自己身边的黄嬷嬷也去贴身照顾，最后把荷宣单叫到一边敲敲打打。如此这样，顾氏总算拼凑出了一副安心。
就在顾氏前后忙碌的时候，看见严婷欢快地从她眼前跑过去，“三三！”顾氏威严地叫了一声，留住女儿后道：“你有这么好的劲头，再去劝劝你姐姐别急着回去，聪明不用在正点上，都歪哪儿去了？”
严婷把她手里拿的东西往顾氏脸前一送，“我正要去啊，汐月喜欢吃红果饼，咱们这里天天有人来卖，这个好处能留住她吗？”
“去吧去吧，”顾氏敷衍地催她，心里是一点不指望了。
卖红果饼的王齐恩今天有点进展，大严府里的一个丫头刚刚出来买了两斤，好歹见到里面的人了。也许明天来买的会是荷宣？王齐恩在原地一不留神站了很久，忽然发现有辆马车停在大严府门口。
不久，王齐恩看见了严汐，心里的激动几乎夺眶而出。严汐被顾氏母女和仆婢们围在中间，说了几句话后带着樱子，荷宣上了马车，一个嬷嬷和四个仆从跟在后头。
她要回严府了。王齐恩边想，把红果饼担子放在路边，带上留给严汐的那份就走。他藏不住笑容，脚下生风，急着回南城去换衣裳。
“元休回来了！”李泰来在门口和王齐恩遇上了，热情道：“我正要去叫面呢，你吃什么？”
“我不吃。”王齐恩笑眯眯地从他身边闪过去了，脚步轻快地跳上台阶。
杜竟平听见他说‘不吃’，关心地问：“怎么了？有事还出去吗？”
王齐恩道：“我去一趟鲁瞎子家，可能回来晚点。”
杜竟平道：“倪瑞宝应该知道你在我这儿。他现在忙着盘算倪家和赵格，不愿意多事找你，你也别往他眼前去。”
王齐恩道：“肖克章怎么说？”
杜竟平道：“肖克章没什么说的。他知道咱们的关系，也不愿意得罪我，所以才提前告诉我要抓你的事。只要倪瑞宝不戳他，他才懒得管。”
王齐恩道：“放心吧！光禄大人要来了，连你都不愿意出乱子，我会注意的。”
“那行，你去吧。”杜竟平呵呵一笑。王齐恩的话恰好说进了他心里！赵格要来了，杜竟平比谁都更希望别出乱子，千万不能吓跑了赵格。
夜色中，王齐恩走进篾竹巷，耳边有了熟悉的鸡叫声。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以前糟糕的处境和甜蜜的心情像被截断的枝干，虽然轮廓还清晰，却已追不回。那真的是我吗？回想过去让王齐恩有种翻阅故事的感觉，有点心疼自己，也心疼严汐。从毫无希望开始，在任何一点都会错过，最后没有错过，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鲁瞎子已经睡了，王齐恩从西墙跳进院子里，听见黄大仙逃走的动静。严汐屋子里的光亮从东墙上洒下来，和记忆中的完全一样。
他情不自禁地走到东墙下，发现那条青砖间的缝隙被堵住了。顾氏在半月前让人用泥灰封住的缝隙，让王齐恩有点茫然。谁都有可能这么做，如果不是严汐，他就不在乎。
在接近满月的月光下，王齐恩坐在屋顶上一直看着严汐的灯灭了，有很多人围在她身边，而她始终没有走出来过。
安静冻结的状态延续了很久，以至王齐恩认为自己已经睡着了。她不知道他在这里，如果能再看她一眼就不算遗憾，王齐恩慢吞吞地这样想着，看见有个白色的东西在严汐的窗口边晃动。
白色的影子从窗户上落下来，变成了人形，是严汐。她悄没声息地从窗户里爬出来，小心地走到芭蕉树下看着高高的东墙。
王齐恩像从梦里惊醒了。他不敢出声提醒她，怕惊动了别人。
严汐站在芭蕉树下面，仔细地听着东墙那边的声音。婶母告诉她王齐恩就住在隔壁后，严汐才领悟他说‘会待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