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墙美人(25)

王齐恩摇摇头,在杜竟平松快的笑声和话语里,他紧绷的心慢慢松了扣,再过了一会后低声道:“您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杜竟平反问。

“说我包养女妓……”

杜竟平眉头一皱,“又是丁方水?”

王齐恩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顺带着理清了自己的心思。在衙署三年了,他与别人说过的话或许不过百句,竟然会掉进无妄的深坑里。老田的埋怨也是他最担心的,如果因为他不争气让老师受辱,那是无法挽回的罪过。

杜竟平想了想道:“你先回去等消息,这件事我会和肖大人商量。”

不久后,王齐恩出现在前院,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多了层神秘的煞气,署员和衙役们都避开了。

王齐恩毫不在意地抬着头,发现了心里多出了陌生的坚硬,像浮萍长出铁铸的根,可以远离紧缩自己的漩涡,四周也忽然开朗。

奇怪啊,严汐和荷宣一起去楼下吃饭,回来以后发现了档房里的异常。

已经过了午休的钟点,档房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王齐恩的布包还在,坏老头桌子上有两只打翻的茶盏,茶叶和茶泼得到处都是……一会有几个人进去,隔一会又有别的人进去,东看西看地像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呢?

“小姐,我们早点回去吧,婶夫人和三小姐不是说要来?”荷宣提醒她。

严汐答应后,荷宣就去传轿子。

和周泉道了别,严汐在后门上了轿,轿夫沿着书局的围墙绕了大半圈,插进一条巷子再走不远,出去就是往城南的大路了。

严汐坐在轿子里,解不开档房里的奇怪,又换成了与婶母商量的打算。赵家的亲事严汐不想再拖下去了,早点说清楚,省得落人口舌,也不许陶氏拿她当傻子。就算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她也不怕,随便嫁给谁不如不嫁,有阿宣作伴一点也不可怜。

哒哒哒,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慢悠悠的马蹄声,轿子跟着一停。严汐听见荷宣惊讶的声音:“倪公子……”

倪瑞宝优雅地从马上翻下来,锦衣玉带闪闪发光,拿着一柄珠光宝气的扇子走到轿帘边道:“严小姐,好巧,既然这么巧,就让我护送你回府吧。”

严汐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直觉不好,小声回道:“倪公子太客气了,煌煌大道并不用相送,就此别过。”

倪瑞宝极严肃地摇摇头,“那怎么行?我家夫人对我说过:有意要认严小姐做门干亲,那么严小姐就是我的妹妹了!兄长遇到了妹妹,哪有让她自己回去的道理?”

他故意不称呼林含秋母亲,而把严汐拉成平辈的妹妹,心里对这个藉口十分得意。

说到倪夫人,严汐就为难了,轿子停在路上与男人牵扯不清更不像话……她还只是不经世事的小姐,立刻也找不出合适的对策反驳倪瑞宝。

就在这个时候,严汐忽然听见另一个耳熟的声音在轿子后面道:“这位公子,为什么强行拦住女眷的轿子?”

第24章 贰拾肆

倪瑞宝狐疑地转向来人。对方比他高,比他壮,一张脸又木又冷,右手上居然都是干透的血迹……大白天的带着一身血在街上跑,还一本正经地呵斥他,难道是个疯子?

倪瑞宝示意两个仆从拦住对方,自己靠近轿子道:“妹妹,出门在外什么人都能遇上,不用怕,哥哥护着你。”说着让轿夫快起轿。

“不要。”严汐在轿子里急着阻止。

她听出刚才说话的是王齐恩,和让人浑身掉鸡皮疙瘩的倪公子比起来,她更相信‘不像公子’。可现在好像也不是比较谁更有亲和力的时候,严汐只想尽快离开那里,当然不是带着倪瑞宝。

“你没听见她说不要吗?”王齐恩一手攥着布包,又木又冷地喊道:“当街这样厚颜无耻,敢不敢报出姓名?”

倪瑞宝好烦躁。他再去书局时被周泉告知严汐不见客,于是打探出她的行踪后在这里等候,没想到会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疯子……倪瑞宝不想再继续下去了,附近也许有林含秋派来跟梢他的人,闹得太张扬回去不好交代。

在撤退前,倪瑞宝指着王齐恩道:“我记住你这张脸了!别以为你是个疯子就了不起。”

王齐恩:……

紧靠着轿子,以母鸡护崽的姿态保护她家小姐的荷宣,早认出王齐恩了。她看着喊狠话的倪瑞宝,只有一个想法:“乱扔扇子的话痨,确定疯的不是你自己吗?”

倪瑞宝上马带着仆役走了,严汐从窗边对荷宣说:“阿宣,去向他道谢。”

荷宣点点头,让轿夫起轿先走,自己过去向王齐恩一笑一礼:“谢谢公子仗义执言。”

王齐恩又木又冷的脸忽然打破了冰封,露出了一点微红,无言地低头回了一礼。

荷宣活泼又好奇地看着他,才看出一点眉眼俊俏的意思,也发现了他手上奇怪的血迹,“公子受伤了?”

王齐恩摇摇头,忽然想到可能会吓着她们,立刻又点点头。荷宣觉得他呆,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转身去追轿子。

严汐听到荷宣回来的脚步声,有她随行在窗外,就没了那种空无边际的感觉。严汐坐在轿子里挺高兴的,原来害羞木讷只是他的一面,他也有挺身而出的魄力。可是,为什么以前被欺负的时候他都没有反抗呢?

是不是兵书的功劳?还是他认出了荷宣,所以才会这样做?不管怎样,严汐都觉得很高兴。

她们回到严府不久,顾氏带着女儿严婷也到了。严婷穿了一件新裙子,颜色,款式和严汐重阳去弥云山穿的那件类似,荷宣一问,果然也是宁夫人做的。

顾氏对严汐道:“阿三每逢做衣裳总要生一回气,嫌这嫌那,有百样的不如意,以后你添新装的时候都带着她,省得我再烦恼。”

严汐笑着答应,先提起赵家的亲事。

顾氏见这门亲事确实没有转圜的可能,也不像以前那么坚持了。以前顾氏担心拒绝了赵家,很难再有更好的机会,现在严汐有倪夫人的照顾,说门好亲也就是倪府一句话的事,可以把心放宽了。

“婶母,还有一件事……”严汐端端坐着,像是难以启齿似的。

顾氏等了半天,心里都有点怕怕的,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荷宣见她的小姐难以描述,直接道:“婶夫人,倪府的那位公子挺烦的,他去书局里和小姐东拉西扯,举止轻浮,今天还在街上拦了小姐的轿子呢。”

“倪府公子?”顾氏想了想道:“他已经娶妻了,还有八|九房小妾,缠着囡囡干什么?”

荷宣听说有那么多妾室,忍不住一阵恶寒,“婶夫人,您看怎么办?”

顾氏道:“这种事只要沾上边,姑娘家就要吃亏。从现在开始,囡囡就在家里待着,先避一阵子再说。”

严汐也愿意听从顾氏的意思,等明天叫人把书局里的东西都搬回来,有不明白的让周泉过来也行。

倪府后院里,倪瑞宝躺在轩厅里的软榻上听某位小妾弹琵琶。一会儿,又某位小妾带着一儿一女进来了,两个孩子训练好似的,各抱着他的一条腿拼命喊爹,跟着又有另一房带着几个孩子过来……倪瑞宝身上趴着一大串孩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一家人正吵吵闹闹得听不清,林含秋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让倪瑞宝去一趟天青院,倪瑞宝立刻站起来换衣裳,直觉却不太好。

季节变了,天青院里的装饰也变了,金碧融紫,富贵堂皇。倪瑞宝撩起绣金的锦帘走进去,闻到一阵异香,那边林含秋放下手里的玉碗,轻轻擦了擦丹朱般润色的唇。

“母亲在吃什么稀罕东西?”倪瑞宝笑吟吟地问。不管林含秋的脸色有多冷,他都能假装没看见。

“你看这是什么?”林含秋指了指一张铺在方几上的信笺。

倪瑞宝拿起一看,上面只写了几个人名。

“母亲,这……”倪瑞宝寒毛竖立,暗呼这次就是装成死猪,也躲不过去了。那几个人是互不相识的外地人,怎么会被查出来了?

林含秋道:“这是杜司务派人送来的,你很清楚是什么意思。你对杜司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做到买凶|杀人这一步?”

倪瑞宝当然不能承认,“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说的话,母亲也信?”

林含秋一手狠狠敲在方几上,“我认定的事不需要证据!这是最后一次,再不收敛,就算你爹的面子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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