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默默留意着旁边阿砾的表情,感觉有股甜甜的、类似蜂蜜一样的香味传来,不知不觉松弛了自己的神经。看着屏幕里她的笑靥,很奇怪的,镜花的唇角也被牵引着徐缓扬起了一抹弧度。
N连拍的拍摄结束她们进入修图阶段,阿砾习惯性给照片添加猫耳朵与白色的小胡须,便问起旁边的镜花:“你应该喜欢兔子的贴纸?”
镜花乖乖‘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贴成了兔兔镜花与猫猫阿砾的大头贴打印出来,镜花盯着上面留下的人影许久,忽然说:“好可爱。”
正在分割照片的阿砾闻言也往上面看了一眼,莞尔道:“对吧,贴纸超可爱的!我念高中的时候就超心水这里的大头贴机器了!”
镜花没有说话,半晌后轻声重复了某个陌生的词汇:“……高中?”
听她说起这个问题,阿砾这才发现一件事实:“啊,你应该没有上过学校吧……别放在心上,侦探社里绝大部分人都一样……”
孤儿的话肯定没有条件上学校,别说是镜花,连侦探社里的其他人也……
想到这里的阿砾后知后觉地惊诧到侦探社似乎人皆学历不高,在此刻瞳孔地震。
“等等,这么说我们这群人中学历最高的不就只有国木田了么……”
像是乱步纵然天资聪颖,可他却早早被警察学校赶了出来;太宰那小子从小就学坏了;晶子也是被糟糕男人误了童年;贤治乡下出身连手机都不会用;更不用说敦之前一直待在孤儿院里……
看来除了正在上学的谷崎与直美,还有念完高中就不再升学的自己,就只有安安分分上大学且担任过人民教师的国木田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
他们武装侦探社说出去竟然都是没好好上过学的一帮人!
“不行,之后得想办法提高一下新人的学历门槛才行……”默默想了个歪主意的阿砾如此自言自语,随即就转移了个话题。
“好啦,不说这个,这些照片我们一人一半,镜花你可以将它们分给自己亲近的人。”
阿砾按照数量将照片平分给了镜花。
“亲近的……人?”那位秀丽的和服少女垂首看着掌心里躺着的几张大头贴,心中没有头绪,只能向她征询方向:“砾小姐会把它们分给谁呢?”
阿砾莫名就被噎住:“这……这当然是……”
她下意识想说自己分给乱步,可是这么直白讲出来又太难为情。想着想着,阿砾干脆从镜花手里夺过了一张,趁她呆愣的时候,又把自己的其中一张分给了她,完美解决!
“当然是和你分享!”
镜花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眼神似乎有所融化,然后把脸埋进了兔子布偶里不说话了。
“嗯……”
阿砾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识间作出的言行会给对方带来什么影响,之后又带着新认识的小伙伴在街头乱逛,令她稍微适应了属于普通人的生活,接着才结束约会带人回到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
“一楼这家叫漩涡的咖啡馆我强烈推荐,店长的手艺超好!比我之前在米花町那边喝到还要多几分醇香,我们带几杯回去办公室吧。”
阿砾牵着镜花的手走在前头,单手推开了咖啡店的大门,悬在空中的风铃响掠过一阵轻响,迎入了她们二位的身影。
“店长——我想喝卡布奇诺!”
如以往那般自来熟地朝内大喊,步入店内的阿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见了一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第47章
那穿着一身漩涡咖啡馆制服的深肤色青年缓缓转头,对她露出一抹明快的笑容。
“欢迎光临,是要卡布奇诺对吧。”
执事版型的白衬衫与黑马甲衬托得他腹背线条挺拔而颀长,微微一笑时,酷似树荫缝隙间漏进的阳光,浅金色的迷人光斑在随风轻轻摇曳。
阿砾跟他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吐出一句问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室透笑容不变地回道:“因为上次的意外事故,波洛咖啡店一时半会没能那么快装修好。生活不易的成年人为了生计,唯有再找多份兼职了。刚好上次过来这边发现店长有想要聘请服务生的意思,我就来试了一下。”
阿砾无语凝噎。
所以就被成功聘请了是吗——这可是个到哪里都能混得开的人才啊。
“安室君的手艺真的超好哦,店长做的示范只要一遍他就能完美复制下来!跟店长泡出来的香气一模一样!”咖啡店里的服务生小姐姐们人皆抱着托盘,不住脸红心跳地盯着浅金发青年看。
此时此刻,阿砾真的很想要拽太宰过来看看,平时相当嫌弃他的小姐姐们竟然如此推崇着其他帅哥,必定非常扎他的心。
想到这点,从某个侦探社食物链底端的家伙身上榨取到快乐的阿砾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也不追究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稍微容忍了在自己猫咪划定的地盘里钻进另一只小狗。
于是安室的目光顺其自然落到了她的身旁,不知为何笑容稍淡。
“这位小姐想要什么呢?”
镜花竟有一瞬非常害怕他投来的目光,下意识躲到了阿砾的身后,细语小声得难以听闻:“和砾小姐一样。”
阿砾体贴地替她复述了一遍。
安室欣然点头:“好的,请稍等。”
接着便见他回到后台,向店长转述订单后一起开始制作咖啡,姿势倒也有模有样,看不出有任何青涩生疏的地方。
阿砾和镜花顺势坐到座位上稍作休息,等候咖啡打包好。见镜花自对上了安室后就脸色不对,她不由好奇地问了句:“怎么了?”
镜花摇了摇头表示无妨,只是仍显神情阴郁:“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和黑手党的人很像……”
“……黑手党?”阿砾单手托着下巴,闻言奇怪地往后厨的方向望去,思忖了片刻后嘀咕道:“我倒觉得他像另一个身份的人诶。”
没过多久,安室将两杯装好的卡布奇诺递给了阿砾。阿砾无防备地伸手去接,却在触碰到袋子的时候感应到拉力,与他的手同时僵持在了空中。
“旁边那一位,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上次电车事故里「自述杀害过三十五人的少女」吧?”
安室在往戴着兔耳发箍的少女看去的同时低语,紫灰色的眸子深度莫测。
这句话无异于再次揭露人的伤疤,镜花捏住手机的指尖一紧,想要借此捏碎所有徒留在心中的不安。
可阿砾若无其事地承认了:“是啊,她现在是我们侦探社的实习生。”
毫不犹豫的袒护轻易就破了冰,致使当事人的少女一怔,眼眸重新染上了些许希冀的亮光。
安室的表情也因而稍微产生了些变化:“但她可是有过犯罪历史的人呢,这么做没关系么?”
他说的自然是泉镜花目前正被政府通缉的事情,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他这么问实在是有些多管闲事,但出于某些特殊的因素,自有一套割裂正义与罪恶理念的他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我当然知道,只是每个人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阿砾懒得搭理太多,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卡布奇诺。
“我爸爸曾经在做正式收养手续的时候亲口告诉过我:如果你过去做了很多坏事,那么未来就去做很多很多的好事来弥补。人不需要一直停留在过去。”
这番别出心裁的教导令旁边两个人都露出了愣愕的神色。
“你的父亲……?”安室微张了唇,颇有些不明语境地打探道。
“就是我现在的养父啦。”
他面前的猫耳少女如实说道。她同时将袋子背负在身后,仰高的脑袋满是纯净无暇,雪一般柔净的肌肤映衬着蔷薇色的嘴唇,双唇启合间轻声纺织出了自己过去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所得到的、前期指引至今的觉悟。
“是他告诉我,我的能力不是用于复仇上诞生的产物,也绝不是用于伤害别人的工具,而是与生俱来用以守护重要之物的力量。难道不以自身意志来做错的事就必须判定本人为恶吗?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护就能保证自己绝对是善的一方吗?”
“罪行是基于群体利益上建设的一套固定的理论,而善恶观念则不然,没有人有资格为另一个人永远打上‘罪恶’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