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便问:“回皇都以后, 有什么安排么?”
苏墨说:“回去以后,先好生歇两天,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拜访彭大人,还有七皇子。”
皇都中,在悬赏名单上的大臣已被牧白端了两个,其他的于他而言潜入也很轻松。
只有彭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府邸戒备虽没有伽蓝的魏丞相那么森严,但在不熟路的情况下,冒然潜入仍有一定风险。
不过这七皇子,牧白却没有听说过,先前也未曾听苏墨提到哪个大臣是他的党羽。
难不成这个皇子是苏墨想要扳倒竞争对手?
“你在想什么?”苏墨轻声说“在宫中只有七皇子苏承与我私交不错,才打算带你去见一见他,不是叫你半夜闯进别人府里。”
牧白:“哦……”
苏墨垂下眼帘,淡淡道:“我母妃过世后,旁的妃子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只有苏承的生母兰妃对我处处照拂,若没有她,我恐怕……幼时我不懂事,常惹父皇发怒,挨罚时苏承便奉兰妃之命偷偷过来看我,送点吃的。我俩因此结下交情,总归比其他皇子熟络些。”
“如今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室内斗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苏承德才兼备,依我看,在诸多皇子中,他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只可惜兰妃过世得早,未能替他铺好路……”
听到这,牧白咳嗽一声:“那你呢?你不也是皇子?”
要说当皇帝,原文苏墨才是最后登基的那个,虽然在位没多久就殁了。
“我——”苏墨笑着问“我有夫人了,还要皇位做什么?”
牧白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险些噎住,呛了好几声。
他躲开苏墨视线,低着头找来水壶,灌下一大口,才缓过来,轻声说:“我信你的邪。”
苏墨挑眉:“怎么?你是想叫我去夺了皇位,登基以后日日被那些大臣追着上奏纳妃?”
牧白蓦地想起,原文中五皇子称帝后日理万机,唯独对扩充后宫、延续血脉这事不上心。
一国之君不耽于美色固然是好,可苏墨已经到了禁欲的程度。旁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他是后宫空空,急得大臣们日日递上奏折,劝他纳妃。
牧白犹记得自己看原文时,还曾怀疑过苏墨是不是不行,不然就是性冷淡。
但事实证明两种都不是。
就牧白亲身体验,皇子殿下很行,而且天赋异禀,一颦一笑都像在撩拨人心。
牧白抬眼瞧住苏墨:“好哥哥,你是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
苏墨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恰好遇上你。”
“在我之前,你喜欢过别人么。”
苏墨想了想,缓缓道:“我幼时经历过一些事,险些成了废人,那以后便很难信任旁人,更遑论动情。行冠礼之后,他们曾让我从皇都闺秀中选一个合适的娶进门,我也推了。”
“为什么?”
苏墨轻声说:“怕自己半夜醒来,会动手杀了枕边人。”
“……这么恐怖?”
苏墨笑起来:“夫人别怕。”
“不是。”牧白抬手摸了摸发凉的后颈“你这么一说,我晚上睡不踏实了。”
“抱歉。”苏墨倾身过来,在他额间轻轻亲了一下。
却没有多解释什么。
牧白垂下眼,顾自想了想,觉得也是。
以苏墨多疑的性子,若是娶一位门当户对,没有感情的作枕边人,恐怕夜里睡觉都不敢翻身将后背交给对方。
而他不信任旁人,性子又凉薄,要真心对一个人产生感情也不容易。
不过……
牧白忽然想到,自己早晨起来时,看到的都是苏墨还睡得很沉,毫无戒备的样子。
大约对苏墨而言,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牧白想通了,便抬手环过苏墨肩膀,将脸埋在他肩头,合上眼轻声说:“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苏墨垂眸轻笑。
方才还说睡不踏实,现在就趴在自己肩上睡觉。
他调整一下姿势,让牧白睡得舒服些,忽然听见极轻的声音说:“苏墨哥哥,我也信你。”
“……”
-
马车抵达皇子府时,已近傍晚。
撩开小窗的帘子,便能看见远处乌啼国的皇宫,巍峨宏大,百余盏华灯陆续点亮,将天边紫灰色的云霞映出一片辉煌。
牧白在马车上换了身裙装,略施粉黛。这个时节天气转凉,衣裳也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无需多备一条领巾。
他换装完毕,便钻出帘子。
车夫已经离开,只有苏墨一人在底下候着。
跳下车时,牧白脚底一个趔趄,幸好被苏墨及时扶住。
“小心点。”
牧白抬手揉了揉腰,耷拉下眉眼,模样看上去很是委屈。
苏墨笑他:“身子虚成这样,还整日活蹦乱跳。”
牧白不服气道:“皇子殿下身子骨硬朗得很,不还整天装病。”
“咳。”苏墨咳嗽一声,扶着他踏过门槛。
夜行和锦衣恭候多时,一见着他俩便迎上来。
锦衣见牧白走路半瘸半拐,忙过来搀着:“夫人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牧白说“没大碍。”
“夫人,你和殿下刚成亲,就连着夜不归宿三天,还弄得一身伤,是做什么去了?”锦衣轻声道“这几日便在府里歇着吧,别又让人说了闲话去。”
牧白挑了挑眉:“谁说闲话了?”
锦衣张嘴要说,被苏墨瞥了一眼,只得咽下去。
牧白察觉不对劲,扭头看他。
苏墨轻声道:“府里一个丫鬟多嘴,已经逐出去了。”
“哦。”
牧白松口气,又听夜行说:“殿下,七皇子来看您了,听说您还没回来,这会儿在茶厅等着呢。”
“苏承来了?正好,我还打算过两日去看看他。”苏墨问“小白,你怎么样,还能走么?”
牧白还未回答,就见夜行贴到苏墨耳边,说了句什么。
苏墨神色微微变了变,又道:“小白,我先扶你回屋歇息。”
牧白奇怪了:“不是要带我去见苏承么?我还能走。”
他原本倒没多想见到那七皇子,只是见他们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么要瞒着自己,总觉不对劲。
苏墨道:“苏承找我有些私事要谈,晚点再带他过来见你。”
“哦……那你直接过去吧,让锦衣扶我回屋就行。”
苏墨离开后,牧白才小声问锦衣:“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锦衣张了张嘴,又合上。
牧白:“说吧,我不会出卖你的。”
“夫人。”锦衣皱起眉,小小声地说“你不知道,现在皇都里的大臣皇子都在传,说殿下和你感情不睦。”
“啊?”
“那多嘴的丫鬟被逐出府后,又把这事儿告诉了旁人。可巧殿下找你去了,人不在皇都,也没能把这消息压下来。几天过去闹得沸沸扬扬,连七皇子都听说了。”
牧白:“所以他上门来,也是为这事?”
锦衣砸了咂嘴:“七皇子和殿下交情好,听说他新婚燕尔夫人就跑了,当然想来问问……夫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牧白摇摇头:“是我考虑不周,平白让你们殿下给人看笑话。”
“这是哪里话。”锦衣道“夫人是青莲谷少主,行走江湖自在惯了,自然不愿拘在府里。那些人嘴碎得很,莫要管他们,咱们下回做事谨慎些,别落人口舌便是。”
“嗯。”牧白耷拉下眉眼,讪讪地说:“难怪苏墨不让我跟过去。”
“夫人也别多想,殿下是怕七皇子当着你的面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一会儿他们俩聊完了,自然就过来陪你了。”
“……嗯。”
回房后,锦衣烧来热水,牧白泡过澡,换了身刺绣云纹的白色宫装。
这是乌啼国的宫廷装扮,看上去轻盈飘逸,宽袍广袖煞是风流。只是穿戴步骤十分繁琐,他以前嫌麻烦,从没穿过。
牧白走到铜镜前转一圈,发觉这宫装上身确实漂亮。不过他现在气色不好,白色显得素了些,便拿来青莲剑别在腰间锦带上,添一点儿颜色。
黑发披散,沾了带花瓣香的水汽,还微微湿润着。牧白拿来木梳理顺,刚随手束了个发髻,便听屋外传来交谈声。
似乎是苏墨和七皇子过来了。
他放下梳子,整理好宫装,踏出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