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小桉悄悄地想,打算逃跑真是让自己都非常鄙视的行为。
项虔站了好久,终于坐下来。
“问你点事情喔。”游小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以前和别人说话,她何曾如此小心翼翼过?
“问。”项虔侧身,这女人果然有点反常。
“你了解陈晋孺吗?”
“以前听说过,第一次接触是他来这儿装钢琴的那一天。”
“我还以为你以前就认识他。”
“根据呢?”
“他过来装钢琴的那一天,你们聊得挺好。”
“不过是场面话,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游小桉察觉到项虔误会自己,连忙解释:“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感兴趣?”
“不会就好。”项虔意识到自己嘴太快,可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那个——”游小桉想了一晚上,还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我总觉得陈晋孺好像不怀好意。”
“对我还是对你?”
该死,项大王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咄咄逼人?
游小桉一时哑然,最终她选择坦然以对:“早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拒绝过一次相亲吗?”
项虔明亮的目光落在游小桉伏肩的秀发上,虽然想快一点知道重点,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直到陈晋孺过来钢琴调律的前一天我才从我父母那儿知道我拒绝的相亲对象是他,尴尬,他好像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在交往。”游小桉为了能不露痕迹地离开这里,最终选择了撒谎。
她知道,陈晋孺其实很清楚她和项虔根本没有走到这一步。
“你在意他误会?”
眼看着项虔的想法越来越偏,游小桉急得恨不得立刻和盘托出。
可是——
——可是怎么行呢?在这种情况下袒露自己的心迹实在太过狼狈,而且那样根本是与让项虔免于被陈晋孺伤害是背道而驰的。
于是,游小桉选择继续撒谎:“不是啦,他误不误会我根本不在乎!我是怕他会对你不利,因为他说,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所以我在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伤害,我打算回家住一段时间。”她的话半真半假。
“你以为退让就能解决问题?”
“也不是,我讨厌逃避,也不喜欢问题悬而未决。不过,他是财阀家族的人,这个你应该知道吧?所以他的手段应该有很多,我实在猜不准,他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或者是你。”
铺垫了好多,游小桉觉得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
“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保护你!”
项虔的眼神认真得令游小桉不敢正视。
她不懂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走向,太出乎所料。这已经是表白了,对不对?
游小桉收到过很多种表白,却从未听到过这么绝望的表白,她多么想毫不犹豫地同意、狠狠地点头说好,可是她看得出来,项虔虽然坚定,却没有叫她不用担心陈晋孺,还说要保护她,可见,他知道陈晋孺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
项虔仿佛已经看到了了她表情中的拒绝,他不愿再被拒绝一次,于是打断她,“可是——后面是可是吗?如果是那样,你不用说了。”
“你不必激动啦!后面不是可是,而是,我很高兴你愿意保护我!”
“那你还说你要回家住?”
项虔无法自抑,兴奋与激动交夹,他整张脸都红了,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无措的小孩,双手不安地、不停地在他的两膝上来回摩挲。
“是啊,我还是要回家去,因为——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今年之内我都不要再恋爱了,所以,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
如果——
——如果你愿等我的话。游小桉在心里补充,她真的很希望听到项虔说出他愿意等她,可是,这种想法未免太贪婪。
“既然你已经决定,又何必说出来让我开心?”在短暂的狂喜之后,项虔实在是无法理解游小桉的选择。
一边说愿意,一边说离开。
这种矛盾令他绝望、窒息。
游小桉见他已经转变的神情,整颗心好像被狠狠地捏了一把。
“是不是陈晋孺还对你说了别的什么?”
项虔第一次在游小桉面前露出自己凶狠的一面,他那质问的语气逼得她低下一向高贵的头颅。
“没有、没有的,他只说了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我想,在我和你之间,他大约会选择通过伤害你的方式来达到伤害我的目的。”
项虔上一刻还一副凶狠的模样、一副要去找陈晋孺算账的模样,一听到游小桉的这句话,他立刻柔软了下来,原来,这个傻女人是在担心自己。
“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他到底还跟你说了什么?”
游小桉被项虔的不依不饶逼得无法呼吸,他为什么要这样执着?
这样逼问下去,她的懦弱就该无处可藏了。
“我要你从项虔家里搬出来”这种狼狈的事情,她永远也不想让这个世界的第三个人知情,否则,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去开始和他的感情生活?
是喔,如果顺从了陈晋孺的威胁,以后真的会在与他的感情面前失去尊严的。
于是她动摇起来,觉得搬离这里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狼狈地从陈晋孺眼前逃走之后,她满心只想着一定要避免项虔被他伤害,却忘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也忘了项虔不是那种毫无招架之力的男人。
而且就像项虔说得那样,退让是回避,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没有了,真的。”游小桉还是无法说出“我要你从项虔家里搬出来”这句话,她的自尊不允许。
项虔没再继续逼问,他当然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答应我,不要离开,也别逃跑。”与其说项虔在挽留,毋宁说他在哀求。
为什么?我们明明才相识不久,为什么他的情感好像已经又浓又重,仿佛难以割舍。游小桉感到讶异,他那心碎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刚刚动心的人所能够拥有的。
“如果,如果你一定要我留下,也行的,只是,你一定要注意提防陈晋孺。”游小桉动摇了,或者说,她选择去相信项虔、去相信自己和项虔可以抵抗陈晋孺。
“你知不知道?今晚我的心被你这样揉来揉去,很痛。”
“都怪陈晋孺啦,莫名其妙地跟我说那些可怕的话。”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就是因为他要她放心,游小桉才反而担心。
现在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陈晋孺真的是一个连项虔也觉得棘手的人。
不过,她对这个结果莫名地欣慰,她不用再继续鄙夷自己委曲求全的想法。
“你打架厉害吗?”
项虔被游小桉的认真表情逗笑,这个女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还行吧,法治社会,打架的机会不多。”
“那就好,这样要是陈晋孺找人堵你,你至少可以自保。”
“哈哈哈……”
“笑什么?”
“陈晋孺就是这样吓你的吗?”
“没有,我自己联想的。”
两人沉默了那么一会儿,因为事情暂时尘埃落定,游小桉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本来她还想着或许和项虔会就此走到头,心情有点沉重。
现在看来,却仿佛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雀跃的火苗在她的心底偷偷燃烧着。
她真的很喜欢项虔这种遇到绊脚石就铲平它的作风。
项虔回来之前,游小桉还悲哀地想着喜欢会令人软弱,但换一种眼光看,其实也可以为自己喜欢的人选择坚强。
这么一想,她居然觉得戴着金项链的项虔好像蛮特别。不愧是西楚霸王的后人!
游小桉在心中一阵叹息。
“我先去洗澡,回头我会去找陈晋孺谈一谈。”项虔站起来。
“好像没什么必要。”
“当然有必要,”项虔毋庸置疑地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要是他再找你,一定要叫我,知道吗?”
以前游小桉特别讨厌这种大男子主义的话,但此时,好像自己真的很想、很想被他保护。
于是,她点点头。
反正,刚刚已经跟他说过了“我很高兴你愿意保护我”,所以她很乐意去践行自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