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间到底都发生了了什么事情?
大家到底是触动了什么的按钮?然后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全掺和到一起。
简单的生活忽然运转得如此复杂!
游小桉一阵头痛。
礼拜二,也就是昨天,游小桉和琴行约了调音,没想到过来的调律师是陈晋孺,好几次,虽然他都文质彬彬,可是游小桉总觉得他内心一定明了一切。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专注于工作,仿佛对相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游小桉一想起相亲的事就会一阵尴尬,鹭岛已经小到这样的地步了吗?买一架钢琴也能遇到相亲对象。
陈晋孺准备离开的时候,游小桉说:“陈先生抱歉喔,上礼拜天的相亲,其实是我妈擅自做主,我并没答应的,不知你有没有收到消息。”
“我有收到消息,所以也没去。”陈晋孺难得地露出笑容,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她的相亲对象。
“这样最好了。”说出来之后,游小桉舒坦了一些。
因为母亲说过为此把财阀家得罪了,她不确定得罪财阀家会有什么后果,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严重,权衡之下,她才选择了道歉。
“可我们还是在原定相亲的那一天见面了。”陈晋孺的模样和语气都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情绪。
“喔是啊,真是难以预料。”
“也许是缘分吧。再见。”陈晋孺的告别似乎蕴含着还会再见的意味。
“陈先生请慢走。”游小桉对一个人越客气,就表示她越想和他拉开距离。……
礼拜一和礼拜二,项虔都没来这边。
今晚呢?游小桉从阳台走回客厅,坐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如葱的纤指放到琴键上,一阵轻微的乐响,她并没弹奏,而是继续陷入沉思。
在灯光的笼罩下,默默无言的游小桉目光并没有投到琴键,还是落在左侧的地板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哀愁。
要不要去巴黎玩几天呢?她动了这样的念头,不不,去得太频繁,好没意思。
就在这时,门被扭动,那声响把她拉回现实!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游小桉的手指的琴键上灵活地跳动起来,是《他约我去迪士尼》。
☆、10
Kelly Chen的很多曲目,游小桉都手到擒来,尤其《他约我去迪士尼》,更是熟悉到可以盲弹。
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香港迪士尼的餐厅里,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首歌的歌名,甫一听到,只觉有一股暖流从胸口溢出,非常迅速地上涌,最终在她那还很纯真的双眼找到了出口,那一瞬间,她莫名地想哭。
那是她小学毕业的夏天,游大钱和李艾钞带她去香港游玩,那些日子就像被佛光普照一样,至今游小桉还能够想起很多闪闪发亮的细节。
可是,紧接着那次快乐的旅行之后,刚返回鹭岛,她父母就离婚了。
在强烈的对比之下,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她倔强地选择只去记住快乐的香港之旅,《他约我去迪士尼》便是其中最明媚的记忆之一。
在往昔浮上心头的时候,游小桉还能够一边弹出优美的旋律,一边感受项虔越走越近的脚步,以及,他大约在距离自己两米左右的左后方小心地停下、站定。
她穿着洁白的裙子,在灯光的笼罩之下,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芒。
项虔的目光落在她黑得发亮的伏肩长发上,然后滑过她薄薄的、好像需要保护的肩头,接着移到她来回轻盈地跳动的纤长细指上。
优美的、明亮的乐声从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飘散出来,将两个人密密地拥住。
就好像,那乐声将公寓幻化成乐园,两个人正置身在乐土里,旋律轻轻地、轻轻地扣动着两个人的心弦。
她在弹奏,他在倾听。
游小桉的思绪回到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的遥远夏天;
项虔的思绪完全被眼前的女人占据,他追随着她轻轻晃动的双肩、洁白的背影,在乐声的煽动之下,他身上的锋芒渐渐减弱,一向犀利的目光渐渐柔软,这两天以来工作中所积累的疲惫也渐渐地退散了。
真心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没有回应,也可以得到这样的馈赠。
就在项虔想着要是能将她拥入胸怀该多好的那一瞬,游小桉就像感应到他的渴望,她半侧身,回眸望着他露出笑,那笑容清清淡淡,却恰到好处抚慰了他愿望难以达成所产生的失落与空虚。
乐声持续,旋律所激起的梦幻感觉还在四处飘散。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声音的话,那大约是项虔怦然的心跳,以及游小桉在看到项虔那仿佛闪烁着星光的眼睛时——因为明明确确地捕捉到对方此时此刻的动容,那一瞬间,她第一次明白了,十多年以前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要流泪——
——是蕴含在那优美旋律和明亮歌词之中的甜蜜与欣然将她人生中最初的恋爱欲解封了!
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那一天温暖到热泪盈眶的缘由居然会在这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面前变得真相大白。
所以,除了那一年夏天和此时此刻之外,我从来没有在其他时刻感受到真正的恋爱感吗?过去那些匆匆忙忙、甚至没有留下特别印记的交往,也许根本就不是恋爱,而是,仅仅是,在寂寞的时候,希望身边有人而已。
这迟来的醒悟,令游小桉冷寂的心忽然沸腾!
“再弹一遍。”
在乐声止住的刹那,项虔仿佛喃喃自语般,他的话语中有请求,也有命令。
游小桉又侧身,幅度比刚刚大一些,她看到他眼中的星光比刚刚闪亮了一些,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泪意在灯光下所反射出的光芒。
她又清淡一笑,然后默默地将双手放回琴键上,熟悉的旋律重新响起,他一定也喜欢这首歌,太好了!
项虔一动不动地站着,他自知他对她的情意,但是以前从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甚至,连周遭的物体的也全数滤尽,两个人好像被抛进无比空大的宇宙中。无比——
——无比地孤独。
又无比——
——又无比地幸运。因为最想要的那个人就在眼前。
只要有她,哪怕置身于没有更多同类的世界,也不会觉到恐惧了吗?
仅仅在前奏的短暂时间里,项虔已经浮想了那么多。
是游小桉的歌声将他从无边无依的浮想中拉了回来。
一如她纤细的身影,她的歌声也是纤细的,那歌声的颜色如此清白,可又仿佛被温暖的日光照亮,期待、欣然;快乐、美好;梦幻、真实……全被囊括在她清白的歌声里了。
她忘我地唱;
他静静地侧耳倾听。
那份心有灵犀的共通情感迅速地将两颗陌生的心在无形中拉近。
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彼此已经靠得很近。
不知不觉,乐曲又奏至末尾,歌声停息得似有不甘。
屋子里安静下来。
许久之后,其实也没有多久,游小桉问:“可以了吗?”
“谢谢。”项虔说。
游小桉一百八十度转身,就像有很久没见那样,她仰着头细细地看着他,他宽而高的额头、长而浓的眉、总是那样明亮有神的眼睛、鼻翼挺而直,嘴唇,他的嘴唇看起来干燥又温暖。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自己坐着的时候他站到自己身边,初见的那晚啦、在小花园里看月亮的那晚啦、以及在台湾餐厅和此时此刻……
无不是他站着,自己坐着。
“好久不见。”游小桉站起来,她看清了他神情中残留的倦怠。
“去了一趟榕城。”
“这样喔。”她没细问下去。
想起过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游小桉一阵恍然,一边是自己的父母已经不由分说、自作主张地将项虔认定为准女婿;一边是乔芮丹戏剧性地、尴尬地想要让她试探他喜不喜欢女人。
她当然明白,他们都是在撮合。
真的不行!她想,满街上都是好男人,但是,像乔益佳那样十几年的好朋友却只有一个!
“钢琴什么时候调好的?”
两个人走到沙发旁,一前一后坐下来。
“昨天。”游小桉拿起一个抱枕,然后两腿自然而然地收到沙发上,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些天她一直都在穿项虔的大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