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41)

云皎听此,小身板晃了一晃,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你……”

只见他恍若未闻地拂了拂衣袖,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了起来,煞有介事道:“不必怀疑,我就是那么的好,如果你想感激涕零的抱我大腿,我是不会介意的。”

云皎一阵头晕,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总是容易把自己想得太好!”

“哦?”云初末挑了挑眉,偏过头望着她:“那你刚才说我很好,很温柔的话,都是随口胡编拿来骗我的了?”

“我才没有随口胡编!”云皎愤愤地反驳,同时在心里小声嘀咕,明明就是费了很大力气,绞尽脑汁编出来的!

云初末侧首望着她,眼里心里尽是温柔,只见云皎双手郁闷的撑起了脑袋,不乐意地嘟起了嘴,垂死挣扎为自己辩解:“我从来都不会说假话,刚才还觉得你很温柔来着,现在就完全感受不到!”

“小皎……”云初末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淡淡道:“江月楼里的那个人,我并不认识。”

云皎一愣,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

云初末对她的反应显然不满,斜睨了她一眼,阴测测地问:“怎么不可能?”

云皎被他的气势压住,很识时务地往后缩了缩,小声嗫喏道:“可是你那时候……都没有跟人家解释清楚。”

云初末的俊脸板得有些严肃,他望着前方的流水,语气甚是平淡:“如果我什么事都要解释的话,那么我已经死了。”他顿了顿,不待云皎回答,又继续道,“话说太多,累死的。”

云皎顿时哭笑不得,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得闷闷道:“可是如果什么话都不说,别人又如何会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云初末手里拿着折扇,望着她的道:“别人怎么样,与我何关,你已陪伴我百年,难道还不清楚我在想什么?”

云皎张了张口,她想说自己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又心虚的顿了下来。以前她总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云初末的,可是现在,她日渐发觉原来云初末离她那样遥远,他们之间有着不曾坦白的秘密,那些秘密不容她探知,她也一点都不想知晓。云初末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他想要做什么,她都已经看不太清晰了。

坐在云初末的身边,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幻境里的场景,俏丽的眼睫低垂下来,一向调皮的容颜里隐约带着黯然,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那个颠倒众生的女子,那个叫作姝妤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乌云弥漫,雷电交加的诡异之地没有令她陷入绝望,可是在看到云初末和那个女子依偎在花海中,她竟感到莫名的心痛,那是一种想恨而不能恨的悲哀,因为她知道,这两人才是真正应该在一起的,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的存在。

云初末的反问,她没有办法给出答案,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云初末,你见过石头也能开花么?”

云初末不明所以:“怎么这么问?”

云皎微微嘟着嘴,摆出乖巧的表情:“随便问问嘛,一时好奇不行么?”

云初末直想叹气,无可奈何道:“你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无论对什么事都好奇’的毛病改一改?”

“到底有没有见过嘛!”云皎扯着他的胳膊,满脸期待的仰头看他。

云初末稍一顿首,才缓缓道:“我未曾见过石头开花这种事,不过倒是听说过一个传闻,洪荒时期的天之涯中,因环境恶劣,方圆千里都见不到半点生息,不过那里的山石却因常年经受天力,大多负有灵性。”

“这么说……”云皎呆呆地念着:“想让石头开花,也不是没可能的了?”

云初末打量了她一会儿,几乎立即的警觉戒备:“你莫不是要我从石头里,给你变朵花儿出来吧?”

云皎摸了摸脸皮,笑嘻嘻的:“有么,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不过如果云初末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无视她甜到骨子里的笑容,云初末嫌弃的捏着云皎的袖子,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下去,语气也甚是平淡:“不好意思,我介意。”

他起身走回了船舱,云皎凄凉惨淡的扁了扁嘴,随即屁颠屁颠的跟上他的脚步:“云初末云初末,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云初末的脚步一顿,看了看远方的天色,才缓缓道:“再回江月楼罢。”

第55章 迢迢西江月(八)

三十年前,江月楼外。

晓庄河畔柳色青,车如流水马如龙。

一行年轻人纵马越过长街,短鞭落下,马蹄声急,神情间似乎有些焦急之色,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墨色紧身的衣袍,腰间皆挂着佩剑,就连衣带环佩都很一致,路上的人们闻声纷纷躲避,很快就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来人总共只有四五个,人数虽然不多,却没有人敢上前冲撞了他们的大驾,因为从这几个人的衣着来判断,他们都是陌陵山左岳盟的弟子。

提起左岳盟,江湖中人无不心生敬畏,就连向来泼皮好斗的海龙帮碰上它都得唯唯诺诺,避让三分,左岳盟自创派以来,时至今日已逾百年,虽期间曾历经过不少血雨腥风,发展势头却丝毫不见衰颓,甚至还有日益兴旺的趋势。

现今左岳盟门下弟子过万,田地房产数不胜数,更重要的是,左岳盟盟主卓鼎天在前两次的英雄大会上,被各大门派举荐为武林盟主,这个位子,一坐便是整整十年。

不过最近,卓鼎天这武林盟主的宝座,似乎坐得不太顺随,甚至还有拱手让人的危险。

几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龙邪教,由于刚开始建成时只是一股小小的势力,所以没有引起人们的太多关注。可是不知道神龙教教主萧孟亏后来练了什么邪异功法,功力一时间竟大增了好几倍,甚至连卓鼎天都不能与其项背,与此同时人们还愕然的发现,在这短短的几年中,加入神龙教的教众居然已发展到十万之多!

近期适逢五年一度的英雄大会,那些神龙教徒们到处鼓吹作乱,说卓鼎天将武林盟主的位子霸占了十年还不肯让贤,分明是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还说今年的英雄大会上,萧孟亏将会参加武林盟主的角逐。

名门正派向来不与魔教为伍,是以这场骚乱本可以不必在意,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对卓鼎天极其不利的消息,从江湖上渐渐传了出来。

传言说,卓鼎天毕生所学并非是左岳盟的武功,而是从一个女子那里师承所来,后来为了练就更高强的绝学,他竟丧心病狂的暗中算计,在那女子伤重之时,趁机吸取了人家的功力,做出这等欺师灭祖,天理难容的错事。

对于这样无凭无实的传言,很多人当然是一笑置之,不过那些不满左岳盟和卓鼎天的人,不免会别有居心的拿此事来作文章,导致流言越传越走样,甚至还有人说卓鼎天与那位教他武功的女子有私情。

未免英雄大会上出现什么意外,卓鼎天只好请私交甚好的江月楼相助。

这些人行至山庄外,为首的弟子从门前下马,其余几个也纷纷跟随在他的身后,早有小厮过来将他们的马牵下去,刚走两步就见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迎了上来。

“左岳盟江少侠亲自来访,江月楼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这老者花白胡须,一身墨褐色的衣衫,举止大方似是身份尊贵的江湖侠者,卑微谦逊又如江月楼里的一位家仆,整个人显得精神烁烁,说话时还不忘打量着来人,温和礼貌的微笑下,划过一抹算计的神色。

为首的江昊施礼答道:“在下奉师尊之命,拜访霍师兄有要事相商,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老者点了点头,躬身侧手引路:“江少侠无需客气,里面请。”

一行人穿庭越院,跟随老者的脚步来到了一处阁楼前,这处阁楼亦是临水而建,碧波清潭倒映着斑驳的树影,荫翳的枝叶中隐约传出几声清脆的鸟鸣,还有几株杏花斜倚着假山,落英缤纷,坠落进小池中伴随潺水涓涓。

那老者顿住了脚步,对江昊施礼道:“楼主正在此处等候少侠,这几位少侠一路奔波,未免辛苦,江月楼已备好客舍和酒菜,烦请几位少侠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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