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对于对方来说只是简单的数学问题吧。
“那么,第一个受害人,为什么挑上他?因为他得了梅毒吗?”伊恩接着问。
“那个人不爱跟别人说话,很孤僻。找落单的,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娄科·邦说道,“不过,他没得梅毒。带病的营养差,不好吃,有病的,群虫都放到最后才吃。”
伊恩问:“你假扮他的时候,为什么要假装他得了梅毒?”
娄科·邦答道:“这样周围就没人愿意接近我,别人嫌弃这样的人。”
“想得很周到么,”伊恩说道,“除此以外,你背地里也做了不少事吧。”
娄科·邦有些泄气,一脸陷入回忆的样子,等了半天之后他才开口:“我散布了一点假消息出去,只有一条奏效了,但是,大家的注意力没有被那个女人吸引,所以,我做的挺没用的。”
伊恩知道他指的是诬陷玛莎投毒的事情,当时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一个米迦勒,玛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群虫放他出来就是为了利用他保留的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智慧,成功把猎物捕捉回去。
“前天被感染的16个人,你说那些飞虫会找体型大的,也就是体重更重的人,”伊恩说,“但是,被叮的人里面有一个人的体重不大,明显不符合要求,这是为什么?”
娄科·邦先是一愣,然后脑中浮现出了那片灰蒙蒙的星球和死地一般的景象:虬结盘曲的巨大巢穴像柔软的多孔奶酪立于地面之上,能够出去觅食的宿主隐没其间,他们的身体和巢穴相连,维持生命的养分不断地流入身体。
他也不知道群虫一共保留了多少宿主,因为他们彼此不认识,就算见到面也不会交流,人类的语言在那颗星球上不是必须品,以至于自己每次出来的时候要花一些时间去适应说话发声这种交流方式。
他们或躺或坐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要等很多年才会轮到一次外出猎食。在这几年间,睁开眼睛是同样的景色,闭上眼睛没有思念,没有回忆,只有人类的头脑和本能还在。
他一笑,了然道:“群虫想找新的宿主了。有能力的,会被留下,以后出去觅食更方便。”
“那么你呢?如果你没有找到食物,回去后会怎么样?”伊恩问。
“可以再去找。”娄科·邦说道。
“你既然总出去觅食,怎么没想着用个假身份?要不然你每回乘坐的回程飞船总是失踪,这不是把自己暴露了。”伊恩故意问道。
娄科·邦盯着地板的一处说:“我不会。可能因为这样,群虫才想找新人了吧。我们这些久的,每回出来都发现不会的东西越来越多。”
远离人类社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再融入绝不是容易事。这样也就意味着捕猎者更容易被发现,所以,群虫才需要让他们更新换代。
伊恩于是问道:“这么多年,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没回来?或者,有人顺藤摸瓜……我的意思是,跟着宿主找回你们星球了?”
“有些回来了,有些没有,我也不知道,”娄科·邦一边回忆一边说,“不会有危险的,到了那颗星球的,没有人再离开过。他们要么变成食物,要么成为宿主。然后,新的宿主可以用他们的飞船继续出去觅食。”
真是有自信的生物群落呀。
“那么你呢?你知道这艘船上不少人想要你的命吧,”伊恩问,“如果你这次回不去,或者被杀了呢?”
“这个我会用比喻,呵呵,”娄科·邦暗自笑了一下,然后用献宝一样的语气说,“雌蕊一定会被授粉,但不一定是通过我这个雄蕊,可是,‘我们’会延续下去的。”
花开花谢是自然进程,旁观者会伤春悲秋,恐怕当事人——我们这位雄蕊先生——早已被同化成另外一个物种,他能坦然接受一切后果,就像植物接受自然赐予的一切环境一样。他早已没有作为人的患得患失,也没有生存的喜悦和对死亡的恐惧,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心境是真正的古井无波,但是,这样的人,真的还能被称为“人”吗?
之后,伊恩让门外守着的船员解开娄科·邦的双手,也让他们拿给他一些食物和水。
船员对此大为不解,这屋里关着的可是杀了十五个人的杀人狂,伊恩怎么有胆子和没有束缚的疯子共处一室?
伊恩却让他们放心,因为在他心底,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娄科·邦用完了身上的卵,船上的群虫也被亚瑞消灭了,他没有任何威胁了。
伊恩在一旁看着娄科·邦吃饭,他食欲很好,丝毫不担心船员或者魂晶猎人之后会对他做什么。
捕猎人类对于他来说就和猎鹰捕食野兔一样,对方物种不同,没什么道德负担。不过,既然对方已经不是“人”了,如果把他交出去,法院怎么审判?蓄意杀人?还是把他关起来作研究?会有机构来花大把力气让他重新变成人类,再融入社会吗?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
伊恩在心里盘算着,然后,他说:“如果我说,我不但能让你活着,还能让你回到你的星球,然后再出来猎食,你相信吗?”
娄科·邦从面前的餐盘前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但明显表露出了一丝兴趣。
第40章 生日快乐
最后谈话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门口两个守卫的船员已经困的直不起脑袋了,他们听到声音,赶紧打起精神跟伊恩说:“霍夫特船长说,等您结束了问讯,就立刻叫醒他。”
另一个船员递过来一袋子东西:“这是和您一起的人送来的。”伊恩打开一看,是打包好的食物。
等船长到来的空档,伊恩开始慢慢地吃夜宵。他这两天已经在用维体力了,其实不怎么饿,不过,他不想浪费艾尔的好意——包装打结的方式,伊恩一看就知道是艾尔的手笔,因为这个方法是自己教她的。
那时候艾尔也就十岁吧,自己到夏沙当监察官,一周之中轮班本来是三天,他去得越发勤快,之后变成四天,再之后他变得只要一有时间就去当值。跟他排班的人正好乐得清闲,压根也没管这事,伊恩则因为经常出现而跟艾尔越来越熟。
有一天,他正在打包外出用的餐饮,小艾尔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利落的打包动作出神。当年的伊恩已经十七岁了,比艾尔高出很多,他看着艾尔头顶的发旋,温和地问道:“殿下,您有什么需要?”
艾尔看着他的手说:“你能教我吗?”
他笑着说:“这个其实很简单的,您看。”说着,他做了个示范。艾尔迫不及待地上手演练,三两下就学会了。
艾尔笑着对他道谢。伊恩却觉得对方有点小题大做了,急忙道:“殿下,这些都是简单的事情,而且,我们会做好的,您不用学习。”
艾尔用力地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我母皇说过,财富会减损,美貌会消逝,但头脑里的智慧和身上的技能是别人夺不走的,自己学会的东西,才是真正拥有的。”
艾尔的眼中闪着骄傲的光,更加郑重地点头致谢:“洛尔先生,感谢您让我拥有了更多真正的财富。”
伊恩也行礼道:“艾德里安殿下,在下荣幸之至。”
房间中没有其他人,他们俩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就像一对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闲聊着,分着吃了一碗樱桃,直到有侍从来找艾尔去上午课。
想起这些,伊恩不禁一边吃一边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把那些日常生活记得这么清楚。
霍夫特船长总算来了,他脸上挂着勉强起床的疲惫,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
他关切地问伊恩说:“审讯怎么样?”
伊恩有些为难地说:“让他开口很不容易。”
船长恼恨地说:“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杀人狂!”
伊恩说:“我现在能确定的是,他确实带了不明生物上船,导致了感染。但是,现在他不存在任何威胁了。”
船长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他是怎么把不明生物带上来了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伊恩说:“飞船做了超售,想必登船的时候检查也不严格,要想混进来,还是有机可趁的。”
一个船员说:“都怪船长财迷心窍,要是他一开始不贪心,说不定还摊不上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