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相与还(28)

作者:九灵元圣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放一百个心吧!”耿阔捏捏盛荷衣的脸。“要不是你这张小脸儿,谁忍得了你这臭脾气?哼。我呀,就是贪图美色,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

***

俞幼平果然没有再来。盛荷衣想,或许他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而自己的一番话恰好让他想通。

挺好的,她安慰自己,挺好。

在过去的某些时间里,她否认俞幼平爱过自己,否认父母曾经相爱。正如她对俞幼平所说的那些话一样,她渴望通过一刀切的方式彻底断绝痛苦。

但,抽刀断水,水更流。

再大一些,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便是,许多感情一开始都是炽烈的、真诚的,这其中并无半分掺假。但随着日月更替、春秋轮转,再深的感情也会被风化。直到有一天,一股外力推过来,这感情便不堪一击。

又或者,干脆被蚕食,一点一点,消磨在岁月里。

我们期盼自己的感情于千年万年屹立,如同雕塑一般,即使不算“醒目”,却依然算得上是“见证”。但大部分人,休说“见证”,根本是连“痕迹”都没有。

一干二净。

这世上,佳偶太少,怨侣太多。

有时觉得,生活像一对括号,生与死是它的两端。琐碎事件如省略号一般排布,感情的齑粉混在其中,于咽气时,一并倒入垃圾场。

……

小女孩的心情一直时好时坏。有时半夜风大,吹得电动车警报直响,她就会冲下楼去,骂骂咧咧地把楼下所有电动车都拍响。

有时烧好开水,她会冷不丁来一句:“思思,我真想把这壶水倒在严泓脑袋上啊。看看他痛不痛、叫不叫。”

迟思担心得要命。

盛荷衣也没碰上过这种事,但还是想尽力帮女孩解决。“我想给他打电话,”女孩道,“盛盛姐,我想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跟你说话了吗?”盛荷衣问。

黄凛柔摇摇头。

“可是上次他说,他没那么讨厌我。我想,是不是可以再挽回一下……”

“不要。”盛荷衣阻止道。“有的事,只会让你越陷越深、越来越没有底线。”

这话说出口后,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她只管继续道:“‘没那么讨厌’,这句话的重点不是‘没那么’,而是‘讨厌’。他如果不讨厌你,会说‘不讨厌’,他如果喜欢你,会直接表达喜欢。”

黄凛柔犹豫道:“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还喜欢我呢?心里喜欢,嘴上讨厌?”

“你清楚的。”盛荷衣道。“一个人对你怎样,你应该最清楚。”

——不可否认,“心里喜欢,嘴上讨厌”这样的情况,有时的确存在。但这样的人,做出的事也一定会让自己在意的人“喜欢”。如果行为上真真切切伤害着别人,心里却要强调这是出于“喜欢”,那这样的人,还是要敬而远之。天知道,他会不会借着“喜欢”的名号,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不新鲜。

黄凛柔明白了。与其说明白整件事,不如说明白了自己。“你是想说,态度也是一种明示。”

——自己的“求救信号”发了那么多,快要把整个宇宙照亮。可对方该视若无睹,还是视若无睹。

——要喜欢主动给自己爱的人,喜欢不需要拼命抓住的人。要喜欢不嫌自己麻烦的人,喜欢不会故意刺激自己的人。冷漠是报复世界的方式,而她不愿如此。

小女孩摸了摸怀里的小狗,把严泓删除。

……

8月29号,盛荷衣的例假还是没有来。已经迟了四天,她买了盒试纸天天测,天天看见的却都是阴性。

不过,推迟一周也比较正常。此前最晚的一次,推迟了两个月。

女人就是这点比较麻烦,天生要为身体发愁。

她怀过孕,在几年以前。刚得知俞幼平交了新女友时,任由自己放纵过一阵子。

倒在手术床上时,其实也没有太深的感觉。小手术而已,她想。原来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都是在瞎说。

亲身体验,倒也没那么恐怖。

日子短,好处理。

但那腹痛的感觉实在难熬,她体验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回住处的路上,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像一只正在被煮的虾。牙齿直打颤,冷汗浸透衣衫。

医生只说,一个月内不要同房,禁食生冷硬辣,不能剧烈活动。但,爬楼梯算不算剧烈活动呢?

不知道。

总之,回到家后,盛荷衣开始发烧。

不至于这么娇弱吧,她鄙视自己。打开浏览器查了查,越查越没底。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先吃吃退烧药再说。

后来,烧退了,血止了,肚子隐隐作痛,例假却始终不来。她这才害怕起来,去医院挂号问诊。被大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问她为什么不听话,这么晚才来复查。

——她没钱啊。

第 12 章

宫腔粘连。

东拼西凑,借了手术的费用。可她身体不争气,复查的时候又发现了复粘。

她这才恨起那个“孩子”。

每恨一次别人,那恨意便回头吸附于自己。于这数十数百数千次的憎恨中,盛荷衣对自己的厌恶愈发深厚。

她多么渴望有人能够承担这一切“罪责”,然后告诉她,她没有错,她只是不幸,她太无辜。

然后,面前会出现一只温柔的手,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里,小女孩的奶奶一样,拉着小女孩飞向天堂。

“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火柴一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一样,就会不见的。”

有时,她也会嘲笑自己。可怜的小孩那么多,卖火柴的、卖报纸的、卖水果的。还有什么都没得卖,只能以乞讨为生的。

就算真有造物主,又凭什么眷顾她?

她曾拥有幸福和温暖,是她亲手放弃。像打碎一只水晶球,梦幻从此不相干。

有时,她看着之前的相片,会觉得旧日已非今生。指尖轻碰那张青春无邪的面孔,会莫名生出一种悲伤的情绪来。像是抚摸自己,前生的尸骨。

会梦见自己掉到大海里,一只很大很大的鱼张着嘴,从海底咬上来。

会梦见整个城市被一把卡子紧紧卡住,看似四通八达,实则密不透风。爬到天花板上,就到顶了。

天是淡淡的橙色。

有关少年的记忆,只剩下俞幼平。

从前认为,一点点可能,也是可能。现在认清,一点点不可能,也是不可能。

电视剧里放着《还珠格格》,紫薇替她娘哀怨地问:“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磐石是不是无转移,是不是无转移?

这个问题,母亲早已回答过她。

“从古至今,多少人的理由比你高尚,多少人的处境比你凄惨。她们的下场好么?为了所谓的‘爱情’,就自我牺牲、自降身价!她们又真正得到了她们为之付出、一心以为美满的‘爱情’吗?”

——原来“磐石”,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原来“磐石”,仅仅是个传说。

世上本无“磐石”,说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就以为有“磐石”。

最多最傻的,是“蒲苇”。说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便有了越来越多的“蒲苇”。

可这一切,原本就只是“蒲苇”的幻想罢了。甚至连“蒲苇”本身,也不全是“蒲苇”。

有人自比“磐石”,有人自比“蒲苇”,但其实谁都不是。

大家只是普通人。

她拿不出钱再去做手术,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活到哪天算哪天,她想,失去目标的人生,只有等死一件事可做。

可能不太容易怀孕了,大夫说。也可能引起其他的病症,会比较危险。

“嗯,知道。”盛荷衣道。

***

中秋的时候,耿阔的游戏厅招了个小伙计。“不招人不行,实在忙不过来。”耿阔道。“再说我也不能一天天耗在这儿啊,都没时间泡姑娘了。”

盛荷衣去过一次,发现那伙计是明海的小女友,款款。

“分手啦。”款款将手一甩。“明海这种小东西,整天卖弄风骚,就只会祸国殃民。我才不要在他身上浪费生命呢,每次都气得半死。这会儿估计正哭呢,活该,谁让他不好好珍惜我。”

“哦……”盛荷衣明白过来。“我说这几天怎么都没见他发合照呢。”

上一篇:此生偏爱下一篇:他送我玫瑰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