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会和这种人在一起。
要是从了,这辈子可就毁了。
“盛荷衣?”俞幼平叫她。“走吧,再不走天都黑了。我还得补课呢。”
“噢噢!”盛荷衣点头。她喜欢听俞幼平说话,每个字都那么好听。多说一个呀,她想,多说一个,她就多沉醉一会儿。
那天,她没有和家里说耿阔又来找自己的事。所以之后放学的晚上,就总是俞幼平送她回家了。
纵使那段路上没什么人,她和俞幼平所做的事情里,最大的尺度,不过也是牵牵手。牵牵手,已经让人脸红心跳。
哪里敢做什么别的呢。
不是不懂,只是不敢。盛荷衣想,那是大人才可以做的事。而自己,还是个小孩。
俞幼平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是‘青少年’呢?”
“上了高中吧……”盛荷衣答。
“哇,”俞幼平惊讶,“那多大算是‘大人’?”
“嗯……”盛荷衣沉思。“我觉得,得工作以后呢。”
第 2 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这首诗,曾经作为课文,出现在七年级的教科书里。那时盛荷衣还疑惑,生活怎么会欺骗自己呢?而现在,她发现,生活不仅会欺骗她,还会玩弄她,把她搞得要死不活。
生活在看她的笑话。
生活在看每个人的笑话。
“能不能跟耿帆说说,叫他别来找我室友的麻烦。小姑娘,跟我们之间的事完全没关系。纯粹是看不过眼,怕我死了,出来帮忙的。”
耿阔脸上也带着伤,他看了一会儿这前来求他的女人,面不改色道:“他是我哥,怎么会听我的?”
“因为他是你哥,所以你的话,他会听。”盛荷衣道。“我知道他是为了你,但是这事儿不对。我不欠你的,我室友更不欠。他要找,也该找俞幼平他妈去。”
欺负年轻姑娘,算什么本事。
游戏厅里,音乐震天响。耿阔给客人兑了币,冲盛荷衣道:“以前不欠,这不就欠了?”
盛荷衣被他气得不轻。“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耿阔不正经:“让我亲一下,我就讲道理。”
盛荷衣勾勾手指,耿阔将脸凑上来。他知道,这一凑,得到的很可能是大耳刮子。
但无所谓,能逗逗盛荷衣,挨巴掌也觉得值。
***
两周换一次座位,每次换,都是从左往右挪一排。
有那么半个月,盛荷衣在最左,俞幼平在最右。遥遥相望,想要对视一眼,都相当费劲。
隔着六个脑袋瓜,女孩频频往右看,期待俞幼平抬头,看到自己那充满思念的目光。
但事实证明,俞幼平和她之间,没有默契。
课后也不好往他那儿跑,班主任三令五申不许早恋,隔这么远还凑到一块儿,被看见算怎么回事儿?俞幼平早早叮嘱她,在班上千万不要找他说话。
“反正就两个礼拜,挺挺就过去了。到时候换座,不还是咱们两个挨在一起吗。”
“可是这段时间,我得和别人同桌呢。”盛荷衣小声嘟囔。“我听说戚玉冰也喜欢你。”
戚玉冰,是俞幼平现在的同桌。
俞幼平难以理解。谁跟谁挨着坐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非常重要。同学们都很友好,跟谁玩不是玩?只怕遇到个闷的,玩不起来。
戚玉冰就比较闷。
长得也不怎么样。
“我只喜欢你呀,”少年剖白道,“你知道整个年级,有多少人嫉妒我吗?要吃醋也是我吃,你怎么还吃上了?”
盛荷衣感动得泪如雨下,当晚回家,就熬夜给俞幼平写了一封掏心掏肺的情书。
当然,她那个时候,也没什么心和肺可掏的。
小朋友肉麻起来,什么都拦不住。俞幼平也开始给她写。你来我往,用词渐渐大胆。什么“亲爱的”“宝贝儿”“老公”“老婆”……二人开始热情地瞎叫。
班主任热衷于突击检查,衣兜、书包、桌洞,通通逃不过“法眼”。盛荷衣只好把情书藏在书皮里,给的时候拆,收的时候装。同桌吐槽她,跟情报人员似的。
俞幼平则把“秘密”藏在衣袖里。夏天,人人都穿学校定制的夏装。短袖、短裤。但俞幼平为了有地方装纸条,生生捂着长袖。
“不热啊?”老师都问他。
副校长的儿子,人人都爱多关照几句。
俞幼平疯狂摇头:“不不,习惯了习惯了。”
两周后,俞幼平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清凉。他跟盛荷衣同桌了。
“哟!知道热啦?”老师们纷纷调笑。
手肘与身边人相碰,若在平常,是要迅速缩起来的。但现在,他身边是盛荷衣。
看似不经意的接触,却令少男少女心潮澎湃。起先,是手肘,接着,是手臂。
老师不注意时,在桌洞里拉拉手;自习课上,摸摸对方的耳垂、头发。
借用彼此的试卷、练习册、纠错本,中性笔没水,直接从对方的笔袋里捡一支来用。
趴在桌上午睡时,以嘴唇轻触对方的指尖。
……
盛荷衣从未有过这样奇妙的感受。少年的字也好看,虽然她自己的也不差。可那是俞幼平的。俞幼平的东西,什么都好。
在外人眼里,俞幼平很清高。或许,造作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表达。只有几岁到十几岁时,这造作是可以被宽容的。再大些,若依然造作,那得到的就只有嘲笑了。
前几天小考的作文,少年写的是嵇康。从头至尾,洋洋洒洒,先夸赞,后自比,直至彻底陶醉于这跨越时空的风流自如之中。
“你在想什么?”盛荷衣想问,又不敢问。
那作文的主题是“我最崇拜的人”,而她,写的是俞幼平。
为了避免被班主任发现,她特意将男友写成一位古稀老人。
编造名言、捏造事迹,堪称写作文两大利器。有些幼稚的话,一旦从有点地位、有点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显得格外有哲理。
引人深思。
盛荷衣的作文和俞幼平的,都被评为优秀。起身朗读时,同学无不交口称赞。
女孩读完坐下,俞幼平却忧心忡忡。
——这样迟早会露馅。
***
“让我亲一下,我就讲道理。”
耿阔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耳光,盛荷衣竟然实打实地亲了他一下。“还要吗?”盛盛问。“这儿人多,咱们可以找个没人的地儿。不过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
这回,反而是耿阔脸红了。
他整天泡在游戏厅,当小掌柜的。白天见不到太阳,晚上更不休说。久而久之,整个人从当年的小麦色变成一种病态的白。
使得这脸红格外明显。
“嘁,”盛荷衣不待见道,“装什么处男啊,亲一下还羞上了?”
耿阔的嘴巴依然不闲:“太久没碰姑娘了啊。”
游戏厅生意不错,开在商场里,年轻人倒蛮喜欢这种消费。盛荷衣拽了把椅子过来,同他讲道:“现在是你替我挨了一顿打,你哥来打我,差点把我掐死,咱们也扯平了。俞幼平他妈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直接让她联系我。这娘们儿脑回路有问题——我搞她儿子,她搞你,怎么还能往你身上扯呢!至于你哥那边,我求你了,你就劝劝吧。我室友那小姑娘,才十七八,爹妈都没了,亲戚也不要,怪可怜的。”
那女孩的事,耿阔早已听过。他这地方人来人往,来一拨人,叨咕一遍,再来一拨人,再叨咕一遍。
光是版本,就听过四五个。
“你看看,看这儿。”盛荷衣扒开衣领给他指。“你哥打的。这都多少天了,半个多月?还青着呢。估计是要留疤。”
耿阔往里瞟了一眼,笑道:“留疤也好看啊。”
“滚滚滚,没个正经。”盛荷衣道。“到底行不行啊?给个痛快话。不行我找别人去。”
耿阔眉毛一抬:“别人?你还能找谁?”
“爱找谁找谁,”盛荷衣假装不服气,“实在不行,我就跟着耿帆呗,回头叫我嫂子的时候可别后悔。”
“瞎说什么呢……”耿阔眉头一紧。“你这嘴,让我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