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声音很小，确保只有俩人能听见。
然而除了方不凡，林乃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从后边进场的李卓尔，看着她开叉的旗袍，嘴角无意识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主办方的流程走完，而对于部分的投资人来说这才真正的开始。在坐的都是潜在的合作目标，多攀谈几句肯定不会有错。
任时下台前看了看下面出席的人群，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别人都羡慕他年纪轻轻就做了高管，却没看到他脚下的薄冰。
在台下，他一眼就看见了本次项目最大的潜在投资人——苏伟涵，可惜正和朗天的方总相谈甚欢，他站在一旁没去打扰，准备等他们交谈结束再去刷刷脸，等待之余一转头注意到了边上熟悉的脸。
“学妹，好久不见。”虽然穿着的校园里完全不同的正装，可任时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如沐春风的大哥哥。
李卓尔和周雨凝走上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第一次见面时，她俩还是穿着军装的大一新生，一转眼都要研究生毕业了。
“我们今天过来帮林学姐的忙。”周雨凝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猜到了，”任时笑了笑，“她跑去做传媒我还不信，结果在公司项目计划上看到她名字，吃了一惊。”
林余音是任时的直系学妹，俩人是同一个本科导师，本来也是被无数人看好，最后却没走这条路。
任时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余光瞥着那边的投资人，眼见谈的差不多，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先去忙，希望你们招聘会上考虑下我们凌天。”
“当然，师兄再见。”俩人同时挥了挥手。
林乃和晋毅正和前面一排的人谈着项目的可行性，此时整个会场只有方氏两兄弟还坐在原位，没加入任何谈话。
“我说你这样看下去人家也不会接收到你的脑电波，不如直接杀过去算了。”方均禾此人绝对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型。
假如换了六年前的方不凡，估计直接就受着他的蛊惑上去了。
“杀什么杀，”方不凡闭了闭有些酸涩的双眼，“又不是独独他们两个，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有他们两个，我老爹还在前面站着呢。”
方均禾啧了一声，这个弟弟确实不一样了，不愧是他们家第一位没怎么大闹，平稳度过青春期的楷模。
虽说方家同时期的也就他们两位，但该吹一波还是吹一波，毕竟有血缘关系，吹到最后还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哎，你干嘛？”他还在脑子里吹着，旁边的吹捧对象倒先一步起身朝外面走了过去。
李卓尔正准备靠着后面的墙放松一下紧绷的小腿肌肉，长时间穿着高跟鞋保持端庄的站姿对她而说实在是个考验。
可惜还没迈步，老熟人又一次从天而降。
周雨凝正对着方不凡来的方向，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人，眼神就没从李卓尔身上撤走过。
“好巧啊，又见面了。”方不凡走到跟前打了个招呼。
看卓尔的态度，这里明显不需要第三个人，周雨凝随手找了个借口，走到了另一边。
“这是你朋友吗？”方不凡指了指落荒而逃的女生。
“我同学。”李卓尔说。
“刚才注意到你好像认识任总？”时间紧迫，他得直奔主题。
“嗯，是我学长。”
正是李卓尔第一次主动在面前说有关自己的事，方不凡开始有些飘飘然，不禁想要知道的更多。
“你也是M大的吗？”
“嗯，我和任学长是同一个研究生导师，刚才在说毕业论文的事。”她眼神躲闪，不想让旁边的人看出自己在撒谎。
然而方不凡此时全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正沉浸在俩人单纯的同学关系的喜悦中。还想说些什么，可李卓尔显然有些累了。
周雨凝虽说已经叛逃，但一直观察着那边的动态，一察觉到朋友的神情有些不对就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我有事失陪一下。”得到信号的人指了指，还没等对方回话溜走了。
斜靠在后面看戏的方均禾慢悠悠走近：“感觉好像郎有意妾无情啊。”
方不凡朝着李卓尔走的方向瞥了一眼，没搭话。
“你是不是和人家有什么过节啊，怎么聊了这么会就把人惹跑了。”
看着面前不着四六的方家长孙，方不凡心想这人怎么做到两句话都精准踩雷的。
“你懂什么，”他说，“人家那是久别重逢后的害羞。”
“哦？”方均禾来了兴致，“那小姑娘亲口说的？”
“不是，是我妈说的。”
“那不就得了，”方均禾跨上他的肩，将人拐到僻静处，“我瞧着不像是害羞，倒像是真对你不感兴趣。”
方不凡纵使脾气修养的再好也受不住朝着痛点连戳三下，登时拿出手机就要给方守煌打电话。
“你干嘛？”原本笑嘻嘻的人一看见通讯录上的号码，立马慌了神。
这些年没个女朋友已经让王小兰女士念叨够了，要是再加一条玩忽职守，他就可以不用上班，整日在家接受精神洗礼了。
“我开玩笑呢，”方均禾一把把手机摁了下去，“这样，哥哥将功赎罪，动员手下有经验的人给你支招，这总行了吧。”
方不凡拿着手机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又收回了口袋：“一言为定啊。”
看着眼前这颗硕大的痴情种子，方均禾默默叹了口气。
走出会场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方不凡上车直奔公司。其实早就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只是临走时方守拙托助理送来了赵珂煲了一早上的汤，望着袋子里排放整齐的两个保温盒，方不凡一下子懂了。
可惜李卓尔早不见了踪影，他这才意识到，即便是今日，那人只要想再一次消失，自己便得重蹈覆辙。
方不凡在车上坐了会，决定去便利店碰碰运气。
玻璃门一开，李卓尔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弯弯的眼睛。方不凡在店外面看见她身影的时候，就开始笑了。
“我妈煲了汤，特意托我带来给你的。”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先前赵阿姨对自己很是照顾，她不想这样拂了长辈的情面，手指在柜台后无意识地攥着口袋：“替我谢谢阿姨，只是下次不用这么客气了，怪麻烦的。”
“不麻烦，”方不凡说，“我就在隔壁上班，怎么能说是麻烦。”
李卓尔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次我就收下了，毕竟阿姨费了心力，你还特意跑一趟，但是以后真不用了，还有你也不用碍着情面给我们店创销量，真的没必要。”
眼下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终于把深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四十一章
方不凡脑海中只剩下那句“没必要”一路上响个不停，放在副驾驶的蓝色保温盒和刚才送出手的是一对，先前觉得很是好看，现在却扎人视线。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客厅的萨摩耶放下嘴里的球朝着玄关摇尾巴张望，却只见进来的人像是累极，抵着门缓缓坐在了地上。
它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呜咽了一声，钻到方不凡有些泛寒的外套下。
“哥哥被嫌弃了。”看着蹭到身边的狗狗，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温柔的晚风吹拂着窗边的细纱，很绮丽的一幅景象。可屋里的一人一狗却依偎在玄关，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一股凉意逐渐从身下蔓延，方不凡拍了拍身边毛茸茸的大脑袋，缓缓站了起来。
黑暗中，喂粮机进粮的声音格外明显。以前这个时候，蛤蜊已经摇着站在旁边等了，可今天却异常乖巧，蹲在脚边看着他。
“去吃饭吧。”方不凡说完，将保温盒里的汤倒在了玻璃碗，放进了微波炉。
不多时，莲藕的清香就充满了整个屋子。而他却全然没闻到，就像个无聊至极的人，盯着橙黄色灯光下的转盘一圈圈旋转。
随着“叮”地一声，原本有些凉了的汤重新滚烫起来，方不凡机械地伸出手去拿，不意外地被烫了一下。
身体上的疼痛一下子让他从梦魇般的状态中挣了出来，定睛一瞧，虎口处出了一个水泡。
他自嘲般地笑笑，另一只手套上手套，将汤端上了桌。面上的一层油脂锁住了喷薄的热气，方不凡摘下手套，抬脚走进客房拿了包冰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