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凡家是开放式的厨房，坐在餐桌旁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卷起的袖管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以及拿着筷子的纤长手指。
非礼勿视，李卓尔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了这四个字，赶紧将视线转移至别处，开始观察这所小居室。
第一次来方不凡家，说实话，这个风格她很喜欢。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还有一个全景的阳台，往上是书房和卧室，简洁又十分温馨。
“呲啦”一声响将她的视线又拉回了厨房，不一会儿，一阵大排的香味立刻散了出来。
“大排面吗？”李卓尔坐不住了，走到他身后，背着手偷偷探出脑袋。
大厨显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她闲聊，只是指了指翻滚着的油锅：“小心溅到。”
“哦。”她挠了挠头，又尴尬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一刻李卓尔才真切地感受到，方不凡有情绪了。
这人高三的时候脾气直，加上青春期，得了个铁面的外号。重逢后才发觉他早就将性子磨干净了，只是今日偶尔露出的一点小猫腻才透露出一些之前的影子。
看着眼前配着现炸大排的一碗红油面，李卓尔没先动筷子，而是认认真真地解释起来：“我就是太傻了，没想到红酒劲儿也不小，一不小心就懵了。”
她说完，睁大了眼睛真诚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人。
听了解释的方不凡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他其实在和自己赌气。昨晚一个人在书房想了好久，要是没接到韩子虎的电话，要是晚到了一步，那后果不堪设想。
车上人说的话犹在耳畔，黑夜中的叹息一声高过一声。
“别不开心了，”李卓尔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下次绝对注意。”
她还记得那个黑衣男子在路上拉着自己的场景，想来确实危险。
“面都坨了，赶紧吃吧。”方不凡颇为无奈地说。
李卓尔抬眼看他笑了一下，安心吃了起来。
按照平常的食量，她绝对吃不了那么多，加上宿醉和那一杯梨汁，李卓尔觉得自己能吃下半碗就不错了。可这面实在是太好吃了，再加上现炸的大排一口咬下的酥脆，不一会碗就见了底。
“谢谢款待。”她学着电视剧里双手合十，表达自己的感谢。
方不凡忍着没笑，转过身去洗碗。
又是麻烦人家照顾又是麻烦人家做早餐的李卓尔不想干看着，干脆跑到了水池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说着话。
说着说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糟了，蛤蜊还在我家呢。”
“嗯，我给它喂食了，”方不凡用眼神示意了自己的手机，“等会送你回家，顺便看看它。”
“那就麻烦你了。”李卓尔看了眼时间，估计自己用跑的是来不及了，况且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怎么也得回一趟家。
俩人急匆匆赶回家，门一开的那一刹那看见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蛤蜊，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去抱它。
李卓尔给蛤蜊顺了顺毛，转身就跑进了卧室。身上隐隐约约还有股酒味，得趁这段时间冲个澡。
客厅里的萨摩耶正和主人玩，方不凡接过它递来的球，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蛤蜊真乖，这些天代替哥哥陪着姐姐的感觉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将球滚出去，白色的身影闻风而动，嗖一下冲了出去，然后又叼着球啪嗒啪嗒跑回来。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可不能让你姐姐喝酒，听懂没？”他将球放在高处，蛤蜊怎么也碰不到，“听懂了就叫一声，我接着陪你玩。”
“汪。”
“得了，去吧。”他又将手里的球一滚。
正滚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李卓尔脚下。
“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的双腿。
狭小的空间里，气味变得更加明显，引得方不凡有些心神不宁。
自己怎么从来没觉得沐浴露有这么好闻呢？
“不走吗？”坐在副驾驶的人系上安全带，疑惑地侧过头问他。
方不凡这才回过神来，开车将人带到了便利店门口。
“晚上见。”方不凡挥挥手。
李卓尔回头，挽了挽被风吹散的头发，半开玩笑的说道：“你知道我今天几点下班吗？”
坐在车里的人看着她，嘴角扬成一个温柔的弧度：“不知道，但只要你说晚上，太阳落山前我就会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收看！
☆、第五十章
方不凡刚跨进办公室，就听见不远处的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哐啷一声，不像是谈合作的，像是来干架的。
一回头就见昔日的同桌此时穿着一件骚包的亮紫色卫衣，缓步朝他走来。
“请吧。”站在门口的人侧过身，半抬手道。
本想着约去咖啡店谈，但思来想去恐怕没有比休息日的办公室更安静的地儿了。韩子虎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一仰。
是个随意的主儿。
一阵细微的震动声传来，方不凡从容不迫地在不远处坐下，瞥了旁边的人一眼，抬手指了指他的口袋：“你的电话。”
大爷这才不情愿地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备注，是韩丽打来的。
眼看着原本松散的人一下子绷直了身体，方不凡抿着咖啡的嘴微微上扬，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对方点头哈腰，就差没下跪发誓了，最后以一连串的好好好挂断了电话，旋即叹了一口气。
“我身上不会是被装了监控吧？”意识到不对的人摸遍了口袋，又把目光扩大到方不凡的这间办公室，“你这也不安全了。”
“还不是因为你女朋友太了解你这个人了，整天吊儿郎当，哪像是工作的人啊。”方不凡斜眼瞧着他。
被连续说教的人终于找回了一丝敬业的态度，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喝口水润润嗓子，开始认真说起了本次节目的策划以及流程。
方不凡起身找来一张纸。
念稿的韩子虎微微一抬眼，就看见青年创业者、方守义接班人正规规矩矩做着记录，还真是让人看了自惭形秽。
他说完自己这边的要求，顿觉压力少了一半，双手撑在沙发垫上，状似轻松地说：“你们这边有什么要求吗？”
方不凡核对下纸上写的，确认自己能办到后合上了笔：“除了工作日我可能没什么时间外，其他都行。”
“行啊，”韩子虎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反正干我们这行也没有双休不双休，没有节目就直接下岗。”
“还有一点，我差点忘了，刚才韩丽千叮咛万嘱咐要和你说，本次活动的受众是学生群体，所以希望大家能再捐赠一些书籍。”
这不是什么难事，方不凡点点头答应了。
工作方面的事谈的差不多，老同学终于可以说说别的事。比如，比起其他方面显得没有那么顺利的感情方面的问题。
“找到李卓尔了吧。”韩子虎没有用疑问语气，因为以自己对方不凡的了解，这人绝对一挂下电话就出门了。
“其实我早就碰到过她了，”他换了个姿势，以躲避昨天在沙发上睡觉留下的肢体不适，“不过昨天还是得谢谢你。”
虽然毕业多年，但是被夸依旧十分不好意思的韩子虎挠了挠头，虽说自己当时有目的而来，但也绝不是不达目的就翻脸的人，“和我客气什么，你们当初可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啊，我这也算是牵线搭桥，帮月老分担一下负担。”
听着和几年前一样不要脸的言辞，方不凡忍俊不禁。其实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是心里认定的东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学校这两个字像是触动了某根神经，韩子虎望着百叶窗外灿烂的阳光，又想起那一个个燥热的下午：“之前觉得难熬，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那段时光是自己一生中最充实的日子。”
感叹唏嘘后，他又自言自语地接了下去：“当然了，你要是问我愿不愿意回到过去，那我肯定还是不愿意的。”
不知道对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方不凡颇为无奈地看着他。
察觉到了这目光的韩子虎话题一转，反问：“要是现在有办法让你回到高三，你愿意吗？”
“愿意。”他不是愿意，他是求之不得。
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连神经大条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