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很紧张,但是也很清醒,绝对不能出去,至少,不能从这扇门出去。
封庭在门外叫她:“好了没有?快出来给你张叔看看!”
“马上,马上就好!”
封杏一边稳住他,一边想办法。
她打开窗户看了一下,楼下有一米宽的绿化带,种着些绿植,下面是泥土,昨天下了雨,应该不是很硬。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三楼,会不会摔死?
瞥了一眼衣柜,她想到一个办法,迅速把衣柜里的床单被套拿出来系成一条长绳,准备从这里吊下去。
封庭开始敲门,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怎么还不出来?换个衣服需要那么久?”
“马上!马上就好!”
封杏手忙脚乱地系绳子,将一头拴在了床脚,扯了扯还算牢固,然后才放心地往窗口移动。
但是不够长啊……
门外封庭一直在敲门,好像还在试图开门了,门把手一直咔嚓咔嚓响,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开始急切起来。
那破旧的门好像随时要被推开,看起来像是撑不了多久了,封庭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狂怒了。
“封杏!把门打开!躲在里面干什么!”
封杏心跳快到不能控制,已经不敢再浪费时间搭理他了,敷衍都不想敷衍。
她把衣柜里的棉被拿出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六月的天本来就很热了,她这么一折腾,身上已经全部湿透,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那门已经快要被推开,听声音他们是在拿东西砸了,看来今天如果不从这里跳下去,难逃此劫。
封杏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滴落下来,钻到她的衣服里,和汗水混在一起,湿哒哒的,黏着衣服让她浑身都很难受。
她却顾不得这些,抓着绳子爬上了窗台,扯了扯绳子看会不会松掉,确认不会以后才慢慢地往下爬。
她抓得紧紧的,手心已经红了,摩擦得有些疼,但是直到落到绳子末端,也不过才下到二楼窗户顶。
不够长了。
封杏抓着绳子往下看了一眼,还很高,但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眼睛一闭,松开了双手,直直地掉落下去。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来,封杏落到了草地上。
真疼。
封杏摸了摸屁股,她是屁股着地的,摔够呛了。
还好脑袋没撞到地面,不然真怕直接晕过去。
封杏也顾不得自己这会儿受了多严重的伤,被子一解开,背着书包就开始跑。
与此同时,封庭和家暴男也砸开了门,他们站在窗台前,看着楼下地面的被子,大骂了一声操就开始掉头往楼下跑,想要把封杏抓回去。
还不到七点,这会儿夏季,天还没黑,封杏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庆幸。
害怕是因为,这会儿天还没黑,他们肯定从窗户里看到她往哪儿跑了,她躲也不好躲,庆幸是因为,这会儿天还没黑,有光照着,胆子也要大几分,逃跑路上也不用担心遇上别的坏人。
封杏一直往前跑,不敢停下来,心里的恐慌让她用尽全力,跑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她不敢停下来,害怕被抓回去,她不要给家暴男当泄欲工具人,更不要被卖给他当老婆,她宁愿死也不愿意那样葬送自己的一生。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经跑不动了,一路上都没敢回头看一眼,这会儿才敢回头。
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他们的影子,封杏才放心了一些,喘着气沿着街边慢慢走着。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但还没有黑透,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多久,这个地方也很陌生。
她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快到八点了。
不知不觉,原来跑了这么久,已经这么晚了。
街上路灯亮起来,来往的车灯也亮着光,街边商店光线明亮人声喧闹,夜生活正在开启。
今天明明是她十八岁的第一天,也是高考结束的一天,她本以为,这是一个全新的、美好的开始,她心中充满热情与期待,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轻松与开心过。
如果没有这件事发生的话。
街边那些饭店里传出来各种各样的香味,火锅干锅香锅汤锅奶茶蛋糕等等,封杏却没感觉到饿。
她茫然地在街上游走,遇到红灯就停下,等着绿灯亮起就跟行人一起过去,然后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又重复,好像这样一直不停地穿过很多红绿灯,就可以把那些不堪的都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么走到了九点,她脚下穿着的那双拖鞋已经不堪这些年来的重负坏掉了,于是她干脆脱下了拖鞋,扔到了垃圾桶里,就这么赤着双脚踩在粗糙的地面上走着。
头发已经被夜晚的风吹干了,带着些凌乱地披散在背后,她也没想打理,没像以前那样扎起马尾,露出好看的额头。
身上湿透的衣服也干了,泛白的短袖和长裤,看上去已经穿了好几年,又旧又不合身。
她的美貌被遮掩住五分,这会儿看上去不过是一个伤心又可怜又落魄的普通少女罢了。
褚哲刚和三五好友聚完会,从咖啡厅出来,下楼准备打车回家,一个人影从侧面晃过来,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抱歉……”
褚哲下意识道歉,然后看清了面前的人影,那双好看的眼睛便瞬时瞪大,露出惊讶的眼神。
“封杏?”
他开口时满是惊讶和不确定,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心中那个和月亮一样的人。
“你朋友?”褚哲身旁有人开口问到。
他这几个好友不是庆和一中的,有两个是庆和二中的,还有一个是瑾城一中的,所以不认识这个在庆和一中非常出名的封杏。
“抱歉,我想我可能需要耽误一会儿,”褚哲歉意地向好友道歉,“你们先回,下次再聚。”
几个好友表示理解,然后一起走了。
褚哲略微有些无措,对此时的封杏既有些心疼却又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她是光着双脚的。
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他只好开口叫住她:“封杏,等等。”
封杏停了下来,他就往前走了两步,和她并肩而立,试探着问:“你先别这样走了好吗,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封杏只看着他,却不说话,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褚哲心疼死了,却没有半分逾矩,征求性地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封杏好像认出来了这个没什么交集的褚哲,尽管不了解,却好像仍然可相信他。
“去哪儿?”她呆呆地问。
褚哲四下看了一眼,在街对面看见一家酒店,于是指了指那家酒店,问她:“先去那里吧,可以吗?”
封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不。”
“别怕,我送你过去,我不进房间,送你到楼下大厅办完入住手续就走。”褚哲安慰到。
封杏想了想,点头:“好。”
反正她本来也是要住酒店的,虽然这家酒店看上去很贵,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纠结这个了。
要到前面的路口过红绿灯,褚哲看了看这不短的路程,干了一件他这辈子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大街上脱鞋。
“要不……”褚哲光着脚踩在地上,把鞋放到封杏的脚边,“你穿下我的鞋吧,女生脚嫩,我怕你脚磨破皮会疼。”
封杏哪里想到他会这样,顿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拒绝到:“不、不用了,谢谢你,你快穿上吧。”
褚哲仿佛早就已经料到她会拒绝,也没有觉得尴尬,只是弯腰将鞋子提在了手上,陪她一起光脚走着。
“你……”封杏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跟他实在是不熟,“还是穿上吧。”
“没关系,正好我也有点热了,光脚凉快。”
封杏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褚哲头一回在公众场合光着脚走路,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手里提着鞋子,也不显得他奇怪。
从小身处的环境让他身上有一股从内而外的从容自信的气质,就是别人怎么也学不来的。
到了酒店大堂,褚哲带着封杏到前台询问是否还有空房,前台小姐姐微笑着,却又带着点暧昧地回答:“有的,请问两位是需要大床房还是双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