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大概一分钟,她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在他旁边停下,开口时只能说出两个字:“司青。”
好像是隔了很久远很久远的两个字,久远到像是做梦一样。
司青的嘴唇已经冻得乌青,上下嘴唇都在发抖,整个身体也是,明明好像睡着了,却一直瑟瑟发抖着。
他好像做梦了,梦到天空飘着雪,封杏来找他,冲他微笑,温柔地叫他名字,雪花落在她的头顶,一下就化了,然后更多的雪落下来,她的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
会感冒啊笨蛋!
他一下就醒了,封杏站在他眼前,雪花落在她的头顶,落在她的校服上,她就那样看着他,一动不动,像是时间静止了。
他忽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梦里的封杏会冲他笑,会温柔呼喊他的名字,但是现实里的封杏,会冷冷地和他说,叫他不要去烦她。
但是不管这是梦还是现实,他都做不到看着她就这么站着让雪都落到她的身上,于是他撑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脱下自己的校服盖到她的头上。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笨蛋,”他一开口,灼热的气息全都喷洒到了封杏的脸颊,“下着雪,你不知道躲着,你在这儿站着淋雪,你是不是想死。”
封杏还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看着他,任由他把他的校服盖到她的头顶,既不挣扎,也不说话,一动不动。
司青恍惚间觉得,这像是在梦里了。
“封杏,封杏,封杏……”司青又有些委屈了,“为什么你不理我。”
他现在已经不清醒了,高烧38.7度,浑身烫得很,嘟囔了两句,直接倒在了封杏身上。
封杏腿一软,差点儿没接住。
他就像一个火球,封杏一碰到他就被吓住了,这么高的体温,他还在这儿睡觉?
“你感冒了,发高烧了,你还有知觉吗?”封杏拍了拍他的脸,“我背不动你。”
“感……感冒?”司青神志不清,却努力听她说话,他很想说,什么感冒,我从不感冒,我只想干你。
完了,指望不上他了。
封杏一手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取下自己头上的校服给他穿上。
他这会儿就像个泥人,站不稳扶不牢,封杏费了好半天劲才给他把校服穿上,然后拖着他,走两步歇一会儿地把他拖到了校医室,她已经快要累虚脱了。
校医室的医生一般很清闲,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人值班,封杏到的时候那医生正在那儿打扫卫生,一看封杏拖着这么高个男生过来,吓了他一跳。
医生擦了擦手,手忙脚乱地帮忙把司青扶到床上躺着,一量体温,赶紧给他降温打点滴,然后问了封杏一些基本的情况,就开始写病历本。
“怎么这上着课,老师叫你一个小姑娘带人过来,不叫两个男生吗?怎么想的?”校医一般写着病历一边对他们老师表示嫌弃。
“他是我同桌。”封杏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还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校医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他是你同桌,就不是你们班其他同学的同学了吗?读那么多书,团结友爱都不懂?”
“不是……老师,他严重吗?”封杏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的司青,很担心。
他那个脑子本来就不太够用了,这万一再给烧坏了,可怎么办,以后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娶不上媳妇儿,多难过啊。
“三十八度七,你说严重不严重,再烧会儿直接当烤肉吃了。”校医唰唰唰写好了病历。
封杏有些无奈地开口:“老师您别开玩笑,他脑子不太好,这高烧对他影响大吗,不会影响他学习吧?”
“嗯?”校医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翘了起来,“你没发过高烧?”
封杏摇摇头:“从未,只有过普通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校医:“……”
多好一小姑娘,可惜就是脑子不太好。
“放心,退烧了就没事,我看他体格还不错,要不了几天就好了,脑子也不会坏,明白吗,嗯?”
那就好,封杏点点头:“明白了,谢谢老师。”
“不客气,为人医者,应该的,”校医从一旁的柜子里翻来翻去,找了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出来,然后每样都取一些包好递给封杏,“这是他的药,一日三餐,饭后服用,记住了?”
“记住了,谢谢老师。”
“还不回去上课?”校医看看手表,“这还没下课呢。”
封杏看了看躺在那里的司青,摇摇头:“我在这儿等他醒来吧。”
校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司青,霎时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食指推了推眼镜,也不管她了,往那边指了指:“你去那儿坐着吧。”
封杏在病床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安静得很。
她坐在那里,不看司青,只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外面这会儿还在下雪,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绿化带上已经雪白一片了,看上去就冷得很。
封杏实在无法想象,司青是怎么在这样冷的雪天里睡下去的,她如果不去找他,他是不是会冻死在那儿。
他这样不聪明,应该会吧。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就只是因为物理老师砸了他粉笔盒吗?物理老师今天心情看上去也不好,看来他是撞枪口上了。
怪她,物理老师第一次叫他他没醒的时候,她就应该把他叫醒的,这样物理老师就不会用粉笔盒砸他,他也不会和物理老师吵架赌气,也就不会跑出来在雪天里睡觉高烧了吧?
都是她的错,换做任何一个同桌都可以做到的事,偏偏她没做到。
“喂喂喂!那小姑娘,叫你半天了,发什么呆呢?”
封杏醒过神,校医正叫她:“你说你要陪床你就好好陪,你倒是注意下那小兄弟什么状态啊,你摸摸他额头,还烫不烫,在那儿发呆干嘛?”
“啊、好。”封杏忙低头去探司青额头。
一到冬天,她手脚就很冰冷,所以一摸到司青额头她就忍不住叫起来:“老师!他还是好烫!”
“不应该啊……”校医带着疑惑的神色走过来,附身,探额头。
这哪里还有很烫,这不是比刚刚好多了吗?
“这不烫了啊,再过会儿温度就降下来了,你这一惊一乍,吓死我了。”
可是明明很烫啊……
校医放心地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干他的事,封杏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再去摸摸他的额头。
就在这时,司青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封杏的手还停在他的额头上,稍微放心一点:好像是没有很烫了。
娇憨可爱。
这是司青脑海里当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她的手好凉,放在他的额头上,他觉得好舒服。
第三个想法是:好想亲吻,好想拥抱,好想……
他果然是高烧烧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吧,想的都是些没头没尾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东西。
“同学同学!”校医叫封杏,“我这会儿有事要离开一下,等下有人来就让他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好。”封杏点点头答应了。
校医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封杏低头看了眼,司青还没醒,眼睛还是闭着的,嘴唇看上去已经干裂了,有些起皮。
封杏想了想,拿了纸杯接了半杯水,又找了根棉签,坐在床边用棉签沾了水,一点一点地滋润司青的嘴,动作细致又温柔,眼神专注,仿佛是在解一道很难的题。
司青渐渐恢复意识的大脑还不算很清醒,封杏那样轻柔的动作让他有种被亲吻的感觉,是那种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装不下去了,于是睁开眼,看见封杏专注的眼神,长长的睫毛,耳畔滑落的几缕头发丝,没有一处不让她看起来温柔至极。
但是显然专注的封杏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于是他就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脑海里有无数种幻想,心里有千万种欣喜。
“叮当叮当叮当当……”下课铃响了。
封杏一愣,看了眼手表,确实是下课了,下节课是化学。
她很纠结要不要回去上课,司青还没醒,但是她在这里好像也做不了什么,而且她也没有请假,就这样直接逃课,真不是她的做法,刚刚那节物理课已经是她突破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