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长相很普通,几乎没什么特色,是扔进人堆里,还能找出十几个同类型的人,他正和同班同学说笑打闹。又像是听到了什么,顺着同班同学的指向往后看,和站在七班队列里的林子衿对上了眼睛。
他的笑凝在脸上,什么也没说,默默转回去,五班末尾原本吵闹的队伍忽然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等着做操。
林子衿鼻间冷哼了一声,像是不屑。
苏锦一也跟着生气,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呵,什么态度!”
“不用理会他。”林子衿没什么表情,视线转开了,补充:“没有认识的必要。”
嗯?这不像是林子衿的风格啊。
苏锦一问:“怎么了?”
林子衿不屑道:“犯错误的时候不敢上前,确定没事才施施然上来,轻飘飘说一句对不起,没有看到你。确定我受伤以后更是闭门不出,三两分钟写了封所谓的“道歉信”,还是委托给主席台上负责给运动选手加油助威的主持人读。”
“需要正式道歉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没见过,躲在家长支起来的荫蔽下缩头不出,只知道一味地躲藏等着风波过去。风波过去以后,看到当事人一点歉意都表达不出不说,还宛如羊见到狼,鬼见到光一样避之不及。”
她的视线重新掠过那个人的背影,像是在记忆,更像是不经意的一扫,“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一声诚恳的道歉,更没有看到一点出自他本人的行动。一个身高体强的青年男子,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意识,甚至满脑子只想着用躲来规避可能的伤害,护着那薄如纸的面子,这样的人……”
林子衿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听起来甚至有些轻飘飘地,却稳稳的跨过安静的六班后排,飘进那群人的耳朵里:
“……我瞧不起他。”
又有什么理会的必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运动会的事件写完了。
其实林子衿这件事是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改编的,我最后也没有听到那位同学亲口说出的一句道歉。
我有一点轻微的脸盲,甚至完全不知道对方长了个什么样子,现在连名字也不记得了。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这件事还是有一点让我介怀,毕竟在床上躺着都不能翻身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最后,运动会期间一定要注意纪律,千万不要横穿跑道,真的很危险。
第83章 往后余生(七)
今生唯一,仅次一人。
——秦大帅比的“娶衿”之路
——————————
天气愈发冷,今年的天气不比以往,大家翻出了厚厚的毛衣套在校服里。
这个学期过得稀里糊涂的,毫无知觉就结束了。
林秦两家人终于能忙里偷闲,组队回了老家。
林子衿站在院门口,她看见自己爷爷正背着手,指点秦爷爷下象棋,二老的意见似乎起了冲突,吵得很激烈。
“你坐我对面还教我怎么走!”
“你那么走我的炮就跑了!吃不到!”
“你管我,谁稀罕你的炮!我要将你的军!”
“我将你的军了!”
林父站在门口,悠悠出声:“爸,观棋不语真君子。”
林爷爷愣了一愣,抬起头看见门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再反应过来,他挥起拐杖就冲过去了:“你老子我是下棋!臭小子敢指挥你爹了!”
再见面,林爷爷又一次被气得差点把拐杖塞林父嘴里。
秦奶奶端着盆,笑着朝他们招手,“哈哈哈,来了啊!别理他们两个,快进来。”
两位老爷子跟着进屋,坐在上座,问:“这次呆多久啊?”
“呆到初八。”
“切,就呆十几天啊。”对父亲的回答,两位爷爷有点不满,“你们那什么项目还没有结束吗?”
“还没呢,六月左右就正式动工了。”
“啧,磨磨唧唧的。”爷爷们叹气:“那就赶紧张罗着吧,过个好年,明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下午,林子衿提着笔墨纸砚,跟着爷爷去村口架了张桌子,往年这个时候,二位爷爷都会给村子里写对联,平仄对仗,一挥而就。
乡亲们也热热闹闹的,排着队领写好的对联。
“来,子衿,写一个!”铺好红纸,林爷爷把笔塞进林子衿手里,大手一挥,介绍:“给你们看看我孙女的功底!”
林子衿抓着笔,有些僵硬,她的毛笔字还不错,写是能写得出来的,问题是,她不会编对联啊。
大家伙儿慢慢都围了过来,林子衿想着,抬头看见了对面门上贴着的对联,瞬间了然,大笔一挥,把上面的生肖换掉。
“哎呦这字儿可以啊。”
“哼!这是我孙女,当然可以!”
林子衿笑笑,接受了夸奖,但没有把这幅对联给出去,“这个当我先练练手,手熟起来了再给大家写。”
林爷爷接过笔,拉出红纸,“我来写!”
林子衿松了口气,赶快掏出手机,查找对联五千句大全,以备不时之需。
“老林老秦,我家炖上肉了,来试试咸淡?”
“唉,好嘞!”两位老爷子笑着答应,拍拍林子衿的肩膀:“秦枫过来了,孩子你今天想些就在这里写,不想写就收摊回家,我们去吃肉去。”
“好的。”林子衿顺手接了笔,抬头看插兜走过来的秦枫:“年货都搬完了吗?”
“嗯。”秦枫站在林子衿身边,顺手帮她铺好红纸:“写对联的感觉怎么样?”
她想起自己词穷的窘境,笑着回答:“感觉对不起义务教育的栽培。”
乡亲们继续等对联,林子衿把手机放在桌子边用厚厚的红纸挡着,照着手机抄。
“哎呀看小姑娘文采就是不一样,写出来的词儿都是我们没听过的。”
林子衿笑笑,这些词儿她也没听过,毕竟是对联五千精选大全,应当会有些新花样的。
一位大婶拿着对联点头,笑问:“能再帮婶儿写两个福字吗,婶儿回家贴门了。”
“哦,这个我会!”林子衿一瞬间就来劲了,当初扫福活动轰轰烈烈,她寻找了字体各式各样的福字,写在纸上天天扫,现在竟然变成了一项能拿得出手的技能。
她对着红纸一口气写下好几种风格不一的福字:“您想要哪种字体?”
“哎呦,还有这么多写法呢!”大婶乐了,对着上面一串福字选:“就第二个那个圆圆的,看着多可爱,跟我家小外孙似的。”
“嘿你别说,还真好看,比老林他们写得有特色,小姑娘,给我也写俩福字儿!”
林子衿一直写到红纸用完,天色也有些暗,她笑着挥挥手,和乡亲们告别。
回老家的第二天,她去看了奶奶。
村里的坟地不比城市里讲究,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园里,而是一个又一个的鼓起,土包下面,是他们曾经爱戴的生命。
林奶奶在林子衿十岁的时候走的,那也是林子衿第一次直面死亡。
林奶奶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待人宽和,喜欢抱着林子衿坐在葡萄藤架下给她讲故事,从诗词韵律,古代神话,到天体运行,万有引力,各种各样的疑难问题在林奶奶嘴里,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几句话。
在那时的林子衿眼里,奶奶就是一个无所不知的超人。
她教会了自己刻苦学习,教会了自己善良纯真,教会了自己宽容大度。
但唯独没有教给她怎么面对死亡。
林奶奶的离去猝不及防,整个家都要翻过来。
林子衿依旧坐在葡萄藤架下面,独自缩在角落里,手里攥着一把蒲扇,那是林奶奶为自己扇风的扇子,上面有熟悉的味道。
“唉……”
是林爷爷。
精干的林爷爷背对着林子衿,坐在葡萄藤架下面,用手捂着眼睛,看不出表情。
林子衿刚刚哭闹过一场,现在有些累,但她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爷爷,感觉他的肩膀都要被压垮了。
几乎是本能驱使,林子衿轻轻走过去,抱住了爷爷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爷爷你放心,奶奶是变成嫦娥,飞到月亮上去了。”
小小的林子衿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只是默默的抱着他。
向来以铁血硬汉自称的爷爷没有说话,肩膀却止不住颤抖。
她从未如此清楚,奶奶的离开,最难过的是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