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
“他不能喝酒,也不能抽烟。”夏蝉有些不耐。
“夏姐,你肯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暂时还没找到,他身上的血细胞开始坏死,红细胞的复制功能以及血小板的免疫系统没有细胞死亡的速度快,目前,他这种血液病还没有找到根本的原因,有点类似坏血症。”
“我只要救他的方法。”
夏蝉轻轻地抚着顾北辰的额头,像个母亲一样:“救他,只能换血。”
“换血?怎么换?”我心急地问。
“小辰的血型是万能O型血,虽然这种血型很普遍,但是,血液内的细胞不混合,开始稀释,定期给他输血只能延长他几日寿命,试了几次治疗,我们发现拥有免疫抗体的RH阳性血型可以进行溶血,但是他现在全身的血液几乎坏死,可是这种稀有血型难找,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医院,买下了这些库存血液,甚至找人给他输血,可,只能支撑他度过了这六年,现在血库没血了,那些稀有血型的人,不能再给他抽血了,必须隔三个月后,可是三个月后,怕是凶多吉少。”
“我是,我是RH型的。”我欢悦地应道。
“但是。”夏蝉有些为难看向我:“小辰不让我动你。”
“夏姐,我很健康,你尽管抽我身上的血,多少都没问题的。”我内心无比的高兴。
顾北辰,我也有可以帮助你的时候了,终于。
“你想根治,还是,让他继续这样靠输血苟延残喘?”
“当然是根治啊。”
夏蝉看向我,神情凝重:“那就只能把你们两个人的血互换,之前找的人都不肯这么做,因为不是沾亲带故的,我知道你会答应的,最怕的是,小辰会接受不了。”
我不解:“互换是什么意思?”
“以命换命,如果成功,他身上流着的就是你的血,而你,则会被坏死的血细胞感染死去。如果不成功,你们两个都会在换血途中死掉,或者,你们两个以后都要靠输血过活,就跟吸血鬼一样。”
“成功几率是多少?”
“千分之六十九吧。”
“换,我换。”我欣然答应。
听闻,人的一生大约会遇到2920万人,但相知的几率不足百万分之四十九,我和顾北辰能够相知,所以这千分之五十九,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确定?”
“确定。”我看向熟睡的顾北辰,笑道:“夏姐,要是我没能醒过来,等他好了,你告诉他,我只是不爱他了,去找另一个爱自己的人去了,也别告诉我家人,这件事,我们两个暗中进行就好。”
“可是,医院会给你登记死亡证明。”
“葬礼也别告诉他,他好了,应该会回美国,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笑着,心里抽痛。
“林鹿。”夏蝉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谢谢你。”
“没关系。”我努力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童乐乐的婚礼结束后,就在他们去巴厘岛度蜜月前,我去送了他们。
“鹿鹿,我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童乐乐牵着我的双手。
“你是暂时不适应当纪默的妻子,过个几年,我看,你要来找我哭诉了。”
“不是。”她握紧我的双手:“我感觉,我现在不能走,好像,这样一走,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一愣,旋即抿嘴一笑:“怎么可能呢?快点去吧,纪默在等你。”
“鹿鹿,你跟北辰也快点和好吧,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六年都没来找你,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眼里还有你,在你去树下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在打电话,可他的眼神就在你身上,你家的事情也解决了,你的仇也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呢?你们再拖下去,我很担心,你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童乐乐急促地说服着我。
我轻抱了她:“我会的,你放心。”
下午,温嘉欣打算回香港,我追到机场。
她看着我:“怎么?想跟我一起去香港?”
“嘉欣,我打听到,赤司也是今天的航班,他应该也在这个机场里。”
“林鹿,这样挺好,你还是......”
“仓央嘉措曾说一句话,世间除了生死,哪桩不是闲事?嘉欣,听我一句劝,你们两个人现下不愁金钱名利,你爱的是赤司,又不是赤司他爸,没必要看他爸的眼色,你的父亲兄弟也不是赤司的父亲兄弟,你们相爱,与他人何干?在这世上,你们还活着,能有什么阻挡你们在一起?别等到了生死相隔,才来后悔。”我担忧地凝望着她。
温嘉欣挑了挑唇角,叹然:“我不是害怕相爱,我害怕的是婚姻,你知道,我爸妈的事情,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爱情,与其最后闹个不愉快的离婚,不如给对方给点美好的回忆。”
她抱了抱我,反过来劝我:“林鹿,我看出顾北辰还是喜欢你,你别来劝我,你应该去追回顾北辰。”
“嗯,我会追的,你也要去追赤司啊,快点去。”我一把抢走她手上的机票,将她推开。
“林鹿。”
“去吧。”
.......
告别了童乐乐,挥别了温嘉欣,这两个生命中最好的好朋友。
我给姜夏天打了个电话:“夏天,浮生孤儿院的负责人,我转让给你了,浮生的孩子就交托给你了。”
刚挂了姜夏天的电话,秦深的短信恰好发过来“林鹿,顾北辰离开你六年,我一直在你身后等了你足足六年,但你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在我这里停留,恐怕你现在都不知道,童乐乐的婚礼,我也在吧?你的眼里只有顾北辰,哪怕他离开了你六年。林鹿,我离开江北了,去北京总部任职,再见。”
我回了他一句话“一路保重,再见。”
接着,我去了路尘网络文化公司,将公司的所有权给了司徒煋。
司徒煋很惊讶地问:“鹿姐,你搞什么?我好像还没过生日吧?”
“我想去旅行,累了,想放松一下,你先替我看着路尘,等我回来了,再跟你要回来。”我面不改色地说谎。
“哦,也对,你从高中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赶紧走,去玩你的,路尘就是我的天下啦,哈哈。”
离开路尘后,我给爸妈和林葱发了条短信,叫他们回以前的家吃饭。
随后我回家,发现家里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还挺干净的,看来顾北辰应该是请人来打扫家里。
我出去买了菜,亲自做了一顿饭,由于手术前二十四小时不能进食,我只好骗他们说,我做饭的时候,为了试吃,吃饱了。
他们满面笑容地在我面前吃着我做的饭,一家人乐融融地坐在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里吃饭,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
我的一生,也很满足了,有爱我的人,也有我爱的人,不愁吃穿,梦想也实现了。
大抵老天爷也觉得,我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
清晨,我起早,在家里的后院葬了米卢的骨灰后,穿着昔日江北一中的校服,裹着顾北辰曾经给我买的白色大衣,独自一个人走在雪路上。
今日,天气甚好,没有下雪,地上的雪很厚,未结成冰。
一路朝着江北市中心医院走去,看着那挂着白雪的枯枝,看着那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那湛蓝的天空。
我不停地回想起,我的一生。
孤寂的童年,无忧的高一高二两年,奔波了六年。
我与顾北辰恋爱了两年,分开了六年,八年的时光,把我这一生都给照亮了。
走到了半路,夏蝉让人开车接我过去医院。
我在医院里,看见顾北辰穿着病服,神色黯然地坐在病床上,我的心脏就像被人用刀捅的血肉模糊一般痛不欲生。
脑海里还倒映着微胖的他跳起来投篮的活力四射的样子,那经常勾着唇角来挑弄我的样子,这么衰弱的样子,真不适合他。
“我已经告诉他,他只需要像往常那样麻醉输血就行,待会你跟着那个护士去换衣服。”夏蝉说。
“好。”我朝顾北辰看多了两眼,才跟护士离去。
我换了病服,躺在病床上,有两个护士推着我到了手术室。
我侧头,瞄着已经被麻醉了的顾北辰。
“林鹿,我要给你打麻醉了。”夏蝉戴着口罩,举着针筒,对我说。
“好。”我淡笑,望着近在眼前的顾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