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焚心之毒……发作了?”闻雪朝回想起那日情景,脑中还残存着阵阵钝痛。
阳疏月沉声:“五殿下那日看到刀子插在你的胸口上,心毒便抑制不住了。那焚心之毒已从心胸蔓延到了四肢经脉。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五殿下恐怕会一直昏迷不醒。”
“那解药……”
“派出去寻药之人都已回府,多数药草都已齐全,但仍差几味关键药材。”赵焱晟道,“我派人翻遍了东境所有医馆药堂,皆找不出那几味药来。我今日已派出一批亲卫到北境去寻,在府外也挂了重金悬赏,若有奉上药材者,赏银万两。”
然而看赵焱晟神情,恐怕一时收效甚微。
“不过白都督查出了刺杀你的背后指使,”阳疏月见闻雪朝面无血色,找话安慰道,“延东军扣押了一名杜陵府的幕僚,那幕僚称是任季派人要来杀你。”
“任季。”闻雪朝口中反复念叨着杜陵郡守的大名,突然抬头道:“带我去见赵凤辞。”
阳疏月拗不过闻雪朝,只能让两个侍女搀扶着闻雪朝,带他进了赵凤辞的屋子。
赵凤辞依旧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雪。脖颈与眉心皆有些泛红,昭示着这具身子的主人正在蒙受灼心之痛的煎熬。
闻雪朝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五殿下,想起那日自己在榻上假寐,五殿下小心翼翼,生怕吵醒自己的模样。他沿着赵凤辞的眉眼往下看,那块墨绿穗子的玉佩,仍好好挂在赵凤辞的腰侧。
他对着赵凤辞正色道:“殿下,我已想通了任季的用意。此人枉费心机,想致我于死地,我偏不让他如愿。待殿下醒来,便让殿下亲眼看着,我如何千刀万剐取了他的狗命。”
赵凤辞紧闭着双眼,无知无觉。
闻雪朝顿了顿,忍住伤处不适,俯身凑近了赵凤辞的耳侧:“王府已派人出去寻药,解药不日便可制成。殿下再多坚持几日,成不成?”
赵凤辞没有回他。
闻雪朝拽过赵凤辞的衣襟,红了眼睛:“赵凤辞,你给我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闻受:(摇,拽,拉,扯,撩)给爷醒。
五殿下:各位,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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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观沧海【十六】
天还未大亮, 闻雪朝又披着外袍,偷偷摸摸溜到赵凤辞房里去了。
阳疏月清晨来为五殿下把脉时, 便看见一个病号倚在另一个病号榻前的柱子上,睡得正酣。
他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让府中小厮将闻雪朝的卧榻也搬到五殿下房中来,两人日日夜夜可隔帘相望,眼不见心不烦。
闻雪朝被阳小大夫赶到赵凤辞屋里来住, 倒是欣然受之。他躺在赵凤辞对面的榻上辗转反侧, 睡得并不安分。夜里更是频频从梦中惊醒,起身看着赵凤辞的垂帘出神。
阳疏月次日来到五殿下房中, 见闻雪朝又在赵凤辞榻前趴着睡着了,顿时七窍生烟, 敲了两下闻雪朝的后脑勺, 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你这么折腾自己, 是要和他一起死吗?”阳疏月气不打一处来, 他日日熬药盯着闻雪朝灌下,就是为了让他先养好身子, 没想到这人就这么糟蹋自己。
闻雪朝还有些睡眼惺忪, 他全然不知自己就这么睡着了,茫然地睁开眼睛,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阳疏月扔给他一件外披, 不欲理会他,径直走到赵凤辞身旁,开始为他例行把脉。
他顺着臂间脉络探到赵凤辞心口, 眉头紧锁。
闻雪朝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今日如何?”
“他能听到你说的话,还在靠自身意志苦苦撑着。”阳疏月说。
闻雪朝露出怔愣神色。
阳疏月叹了一口气:“焚心丸虽是剧毒,但毒发后不会立刻毙命。殿下心神坚定,意志惊人,寻常人若是如此境地,或许早已弃了求生之意。”
“镇北府派去西疆的队伍已与赵焱晟的人会合,不知何时才能寻到解药带回。如今毒素已侵袭殿下奇经八脉,不知殿下……还能支撑多久。”
东海王挂出万金悬赏,上门之人依旧寥寥。西疆路途漫漫,归途亦遥遥无期。
闻雪朝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有事。”
阳疏月觉得今日闻雪朝有些异样,但未做多想。他收起药箱,离开前对闻雪朝说道:“五殿下是天命所归,有先祖庇佑,你也要多多保重身子才行。”
闻雪朝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阳疏月离开后,他便起身回到赵凤辞跟前。赵凤辞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或是因心毒蔓延的缘故,他全身体温都高于常人,整个人像被放在火炉里灼烧。
闻雪朝用手抚上赵凤辞的额头,滚烫的灼热感袭上手心。他并未放下手,反而更靠近了一些,眼中看不出情绪。
“阳疏月方才说,殿下能听到我说的每一个字,是真的么?”他低声问。
闻雪朝的手沿着赵凤辞的鬓角往下,落在了赵凤辞的下颌处。他用手背摩挲着赵凤辞的下巴,指节处传来刺痛之感。
赵凤辞昏睡了太久,下颌已冒出了少许青茬。
“若我如此这般,殿下也定是知晓了?”
他突然反手扣住了赵凤辞的臂膀,覆上了赵凤辞的嘴唇,笨拙地吻了他一下。
赵凤辞面上依旧柔和淡漠,好似陷入了沉眠。
闻雪朝眼中闪过落寞之色,他低下头,狠狠撬开了赵凤辞苍白的牙关,啃咬着他的唇角,仿佛如此来势汹汹,这人便会醒过来。
赵凤辞苍白的唇被他咬得沁出了血丝,闻雪朝抬袖拭去嘴角的血痕,自嘲般地笑了笑。他沉默着看了许久榻上昏沉着的人,拾起散落在地的外袍,步履踉跄地出了院门。
白纨正在后院带领王府亲卫操练,远远便看见闻大人牵了马,正朝自己走来。他犹记得闻大人身上伤势还未好全:“大人为何匆忙出府?”
“我有要事需出门一趟。若王爷问起,你便说我外出办事,不日便回。”闻雪朝翻身上马,对白纨道。
无论代价如何,他都要去一趟君留岛,将解药从乌夫人手上拿回来。
白纨担忧巡抚大人的安危,执意要随他一起出门。闻雪朝不好拂了白纨的好意,只能让白纨紧跟在自己身后。
两人刚自山腰而下,便见几名王府亲卫正挡在山道上。
亲卫见白纨与闻雪朝策马而来,忙上前道:“闻大人,白督都,我们逮到了两名半夜偷溜上山的心怀不轨之人,正在细细审问。”
亲卫从人群中拎出了一对被五花大绑的年轻夫妇。那年轻妇人仍在不住挣扎:“我们不是盗贼,我们上山来是为了来——闻公子?!”
闻雪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停下了马:“银翘?”
银翘见来人果真是闻公子,眼中露出欣喜之色:“阿娘说的没错,闻公子果然在此处!”
闻雪朝让王府亲卫给夫妇二人松了绑。银翘忙推了夫君一把:“还不快给公子请安。”
银翘的夫君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他早已听闻公子的大名,他走向前,向闻雪朝恭敬作揖。
“你怎知我在此处?”自永平二十七年送银翘离京,这几年两人都再未见过面。
多年后又见到闻公子,银翘面色涨得通红,她急切地开口道:“是阿娘告诉我们公子在王府的。阿娘说王府贴出告示急求珍贵药草,担忧公子出事了。”
银翘口中的阿娘,便是闻雪朝幼时的乳母。
银翘的夫君卸下了背后的药箱,打开了箱内的暗匣:“药庄里恰好有王府悬赏令中所需之物,阿娘便让我们赶紧送上门来,解公子之忧。”
看到匣子内的药草,闻雪朝瞳孔紧紧一缩。
天不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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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疏月小心翼翼地取出箱中药材,在日光下举着细瞧。片刻后,他长吁一口气:“此物是上品,可用。”
夫妇二人见此趟算是来对了,脸上也染上了喜色。
阳疏月放下药草,意味深长地对银翘道:“没想到你离了清风医馆,是跑来闻雪朝手下办事了。”
银翘闻言又涨红了脸。她曾是清风医馆的主治医女,阳疏月对她有授业之恩,于她而言算是半个师傅。当年若不是因为闻家二少爷迫害,她也不会背井离乡,从京城跑到东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