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表情明明是平静的, 声音也没有什么变化, 可宁子善还是觉得, 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什么,就像蜗牛藏在硬壳下的柔软躯体。
宁子善垂下睫毛:“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也会说这样感性的话。”
柯栩哑然失笑:“我这种人也是人,又不是没感情的机器。”
宁子善不好意思地唔了一声:“我也没把你不当人。”
“下楼吃饭吧。”柯栩有意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我饿了。”
两人来到餐厅,宁子善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成了,到底是谁把仇景山的尸体藏了起来。还有伍多多和何唯到底藏在哪里,不在密室的话,总不可能藏在花园里天天晚上淋雨吧?”
柯栩帮宁子善盛了碗饭递给他:“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栋别墅还有别的,可能连柳如歌都不知道的密室?”
宁子善接过碗,嘴角抽了抽:“这个仇景山难道是只地鼠精吗?”
柯栩坐下道:“楼上那个密室不就是美丽告诉我们的么?你别忘了,她的房间也有暗门。”
宁子善咬着筷子道:“你怀疑是美丽把仇景山的尸体藏起来了?这不太可能吧,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真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吗?”
柯栩没有答话,仿若陷入了沉思。
宁子善等了一会儿,凑近他问:“你在想什么?”
柯栩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我在想要怎么样把美丽手里那个球给弄过来。”
宁子善眨眨眼:“这种问题还用思考?直接去问她要不就行了吗?”
柯栩:“……”
三楼尽头,宁子善敲响了美丽的房门。
美丽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蓬蓬裙,很可爱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却有种十分不协调的怪异。
她怀里抱着那个脏兮兮的球,扬起畸形的脑袋看向门外的两位来客,当她看见宁子善的时候表情明显变得愉快起来。
宁子善蹲下|身,让自己和她视线平齐,和蔼可亲道:“叔叔觉得你手里的这个小皮球很有意思,你可以把它给叔叔看看吗?”
说着还用手指点了点球的表面,球面很软,稍微戳一下就是一个凹陷的指头印。
美丽立马如临大敌地向后退了一步,抱着球的小手紧了紧,警惕的目光越过宁子善,却是看向柯栩。
她不喜欢柯栩,宁子善想,大致是因为柯栩说过仇景山的画很丑。
果然,美丽一开口便是:“我可以给你看,但是,”她抬手指了下宁子善背后的柯栩,“我不给他看。”
这小孩儿果然记仇。
“不行。”柯栩直接提着宁子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塞到自己背后。
一瞬间美丽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宁子善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直接上手抢吗?”
虽然美丽是个NPC,样貌也很一言难尽,但欺负孩子的事宁子善真的不太想干,不过从柯栩纠结的表情来看,他也不太想这样做。
于是一分钟后宁子善再次敲开了美丽的门。
“好吧,”宁子善弯下腰说:“他不看,就给我看一眼可以吗?”
美丽嘟着嘴,看起来很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让宁子善进房间。
“小心点。”柯栩拉住他:“我就在门外。”
“我知道。”宁子善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门关上了,宁子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柯栩的心突然重重一跳,继而有种隔开两人的不是一扇薄薄的门板,而是一座奈何桥的错觉。
美丽的房间是粉色的,粉底白花的墙、粉色碎花的窗帘、粉色的卡通衣柜、粉色的桌椅板凳、粉色的大公主床。
和大多数小女孩梦想的公主房一样,粉嫩得让人眼晕。
“讨厌的叔叔不在这里了,现在可以把球给我看了吧?”宁子善问。
美丽点点头,示意宁子善坐在小椅子上,然后把手里的球递给他。
这真的是个很脏的球,蓝白色相间的球面有很多红褐色的污渍,球面很软,有着超出一般皮球几十倍的重量。
宁子善抓着捏了捏,发现里面居然是硬的。
的确如柯栩所说,这个球里有东西!
宁子善看了美丽一眼,美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眼里竟隐隐闪着迫不及待的、兴奋的光。
宁子善捏着皮球转了一圈,在另一面发现一道开口,他好奇地用手把开口扒开了些,接着他就在球里看见了一张脸,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头,一个皮肤蜡黄、有些干瘪缩水的头。
它紧紧闭着眼,即使这样也能看出他生前应该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只是五官轮廓看起来隐约和大门前三棱柱上的人像画有些相似。
宁子善被吓了一跳,那颗头却忽然睁开了双眼,带着神经质的视线与宁子善的视线相撞,接着咧开嘴对他露出一个充满满恶意的笑容,与此同时,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身体被麻痹,宁子善从椅子上倒了下去,余光看见美丽手里握着一个注射器,笑得无比灿烂。
“柯……栩……”眼前一黑,宁子善彻底失去了意识。
有光从眼皮透了过来,起先是微弱的,越来越亮,逐渐变成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即使闭着眼也让宁子善的眼球发痛。
“呃……”宁子善低吟一声,别开脑袋,意识逐渐复苏。
“醒了。”
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这样说,声音脆生生的。
大脑混混沌沌,宁子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坠得抬也抬不起来。
“既然醒了那就开始吧。”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有点抱怨的味道:“如果不是你把我的身体锯成几块,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别这样说嘛亲爱的爸爸。”脆生生的声音继续道:“这个身体也很不错啊,而且他和别墅里那些粗浅的笨蛋不一样,他能理解你的画。”
画?什么画?谁的身体?谁在说话?
男人嗯了一声,不耐烦道:“那就快点开始吧,柳如歌那个臭娘们,我已经等不及要回去找她们算账了!”
男人话音刚过没过多久,宁子善就感觉有人粗鲁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朝后拽去。
强大的力量让宁子善不得不被迫仰起头,头皮几乎都要被直接掀开的痛楚终于让他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接着宁子善发现自己在一个手术室一样冰冷的房间里,墙面、地板全是银白色的,在泛青的灯光下折射出无机质的光。
房间的角落里有许多瓶瓶罐罐,里面大多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泡在那些黄绿色的液体中,看起来就像某种变异了的人体器官,宁子善还在里面看见了类似手指和耳朵的东西。
美丽站在他左前方,右前方则有一个金属平台,平台上放着一颗人头,正用打量物品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似乎是注意到宁子善的视线,人头咧着嘴道:“那些都是我的藏品,从那些有着绝美惊恐表情的人身上割下来了。”人头说着,忽然变得生气起来,“本来柳如歌也会成为展示在这里的一部分!”
“没关系爸爸。”美丽安慰他道:“等你有了新的身体,就可以把那两个坏女人也做成藏品了。”
人头不爽地嗯了一声。
宁子善猛地想起在昏迷之前,他看见美丽的皮球里藏着的就是这个人头!
美丽叫他爸爸……那个这人头,不就是仇景山么?
“你们……”宁子善开口,声音却有气无力地像是叹息,他试着动了下手臂,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的手脚都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昏迷前美丽给他注射的麻药药效还未褪去,他现在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在他正对面有一张手术床,床上放着一具被切割成数块,又被像拼图一样拼起来的尸体,而且这具尸体没有头。
“那是……仇景山?”宁子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几不可闻的疑问。
“是我的爸爸哦~”美丽跟着宁子善的视线看向身后:“是我把爸爸的尸体从创作室里带出来的,柳如歌和小欣那两个坏女人,把爸爸的头都砸坏了!”
美丽重重哼了一声,忿忿道:“我的身体太小了,抱不动爸爸,只好把他切成一块一块的,一点点从创作室带出来……还好那两个恶毒的女人回来的晚,才能让我把爸爸全部带出来,真的很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