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10)

那些罗延之从小珍惜的书籍,都一卷卷被扔进灶坑里烧得甚旺,唯有他最看不得的女规之流,罗家女郎倒是人手一册,读得最精的当属罗五娘,她倒背如流,因此甚得长辈宠爱。

可惜长辈的宠爱分文不值。

罗延之都放弃了,现如今,竟叫他知道,当今太子行事作风都戳他心窝里,做了他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事,他——

他只能祝愿太子永不变心。

太子与相王,罗家已是没得选。

“殿下!”

两人默然时,身后车内传来冷懿生带着哭腔的呼唤,刘怀棠脸色一白,将手中缰绳抛到罗延之手里,即刻起身飞至金辂车上。

罗延之回头看去,刘怀棠钻进车厢,过了片刻,他出来,神色凝重,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藏在他攥起的拳头里。

刘怀棠叫来一个侍卫,耳语几句,侍卫随即御马飞奔而去。

喂药

车马抵达皇城时天色犹蓝,罗延之觑着刘怀棠的脸色,冷如冰霜。

到了东宫以后,一队候在前院的侍卫上前来迎接刘怀棠,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身姿挺拔,长相刚毅,穿着与其他人不同样式的窄袖绛云纹玄色长袍,一见便知地位截然。

罗延之混过军营,认得这一身,整个禁卫军十万人也才八个人能穿,以往是权势滔天的衣裳,民间戏称为“蟹衣”,其衣襟上的云纹绣得形似螃蟹,穿上便如长了八条腿的螃蟹,哪哪都能横着走。

只看一眼,罗延之便知禁卫军是翻天覆地了,早前的八位校尉最年轻也是过了而立之年,站在这里的这一位看来年纪与他相仿,二十有余的样子。

此人与刘怀棠行礼后,刘怀棠指着他面无表情道:“罗公子,这是禁卫军校尉孟检,从此刻起由他查清太子妃遇刺一事,希望你说到做到,好好配合。”

罗延之感到自己被踢开,“刘将军放心。”

他默默扫了一眼金辂车,车内不知出了什么事,冷懿生喊了那一嗓子后再没喊,刘怀棠的心情也在那之后变了。

他察觉得到,发生了比太子妃遇刺更严重的事。

丢下罗延之等人给知道皮毛的孟检去牵制,刘怀棠与金辂车径直奔回隆福殿。

下车时,冷懿生的手脚都在抖,水心不明所以地搀住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刘怀棠将车上另一个人抱下车,直奔殿内而去。

“太子殿下……”

她惊愕出声,没有人和她解释什么,知道情况的冷懿生推开她的搀扶,提起曳地裙摆失魂落魄地跟着跑进隆福殿。

身为此次太子出宫的随从之一,楼小屿见到这情形,也愣住了。

水心比他反应得快,当下做出决定,疾步走上台阶,要到殿内探个究竟,然而当她还没走到大殿门口,两扇高大的门便被合拢,关门的赫然是禁卫军,两人关完门便站在门口如同两座石雕。

水心僵在半路。

内室,兰贺被放在床榻上,不知何时到来的陈太医在刘怀棠的催促下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近,给兰贺把脉。

冷懿生站在不远处,一张惨白的小脸泪痕未干,一双眼睛布满蜿蜒的红血丝,乍一看整双眼睛都是红的。

她修长的脖子还有一抹红,流进白色的领子。

这是在她昏昏欲睡时,兰贺倏然咳了两下,几滴血珠从指缝低落在她身上,叫方嗅过自己血不久的冷懿生下意识惊慌失措,而兰贺已靠着车厢壁不省人事。

她手足无措,绝望的叫唤引来刘怀棠。

刘怀棠也吓得脸色一白,但还不忘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叮嘱她,“别哭,忍着,此事不宜声张。”

刘怀棠站在床边急切地看着陈太医,“如何?殿下是否旧疾复发?”

冷懿生茫茫然地思索起来,太子的旧疾是什么,她竟一无所知。

在她心里,她一直以为太子不被下毒,就不会死。

陈太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将兰贺摸了看了听了,终是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是旧疾复发,得先煎药让他服下,还是那张药方子。”

“哪张药方子?”

刘怀棠没在兰贺身边事无巨细地伺候过,不知道兰贺吃什么用什么。

“钱公公收着的那张。”

“钱依山不在,你就不能重写?”

陈太医这才顿悟般轻轻“啊”一声,刘怀棠急不可耐,抓过他的药箱子翻出纸笔墨,一边塞他手里一边不可思议道:“你是宿醉了吗?”

陈太医拿着笔的手颤巍巍的,边落笔边摇头道:“没醉,是这几天没什么精神,人老了。”

他写得奇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想一想,刘怀棠越看越焦急,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一身戾气。

兰贺的旧疾于刘怀棠而言是传闻中的事,他没碰到过,好死不死这回发生了钱依山却不在,他害怕得要死,无法避免地又想起那个梦。

刘怀棠烦躁着,余光瞥见冷懿生,这才发现她傻傻杵在那里,看起来无比绝望。

“太子妃,你先坐下,你身上还有伤。”

任他平时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当一回事,有了那个梦在前头,此时此刻他也没法昧着良心安抚冷懿生,说太子不会死。

冷懿生站着没动。

“哎呀,我……”陈太医恍然如梦,“我想起来了,殿下这儿有备药的,刘将军找一找,马上就能煎药了。”

刘怀棠瞪了他一眼,转而问冷懿生,“太子妃知道药在哪吗?”

冷懿生像被扎了一刀,脸色一变,愈发万念俱灰。

她身为太子的妻子,连太子平时吃的药是什么,备的救命药都不知道在哪。

刘怀棠很快知道她靠不住,自己翻箱倒柜去找。冷懿生流着泪,脸色青白也跑去找,边找边哭,因错在自己,自己疏忽了太子的身体,她也不敢哭得大声。

陈太医继续写着药方,精神不对劲,一张本来倒背如流的药方他频频写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刘怀棠和冷懿生还没找到药,隆福殿的大门传来声响,刘怀棠握着长剑走去看,这一看差点没感激涕零,是风尘仆仆一身闪烁七彩圣光的钱依山来了!

“刘怀屎,出什么事了?”

大半夜被侍卫拍门吵醒,马不停蹄地赶回东宫,看见宫人都杵在隆福殿外,钱依山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快,太子治旧疾的药放哪了?”

钱依山往内室瞥了一眼,丢下包袱便跑到一面古木架前,刘怀棠和冷懿生都不知他做了什么,两人身后响起沉闷的吱嘎声,他们回头一看,身后的柜子移开,露出嵌在墙内的一方小密室。

钱依山抹开他们二人,熟门熟路跑进密室里端捧了一个硕大的螺钿漆箱出来,就地打开,里面是刘怀棠和冷懿生找得鼻酸的一包包配好的药。

钱依山还从角落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玉盒,打开来是一颗颗乌黑的小丸子。他拿了三颗给刘怀棠,“这个药得先让殿下服用,吃了应该就没什么事,我先去煎药。”

刘怀棠拿着三颗小药丸,不禁感到钱依山比那浑浑噩噩跟宿醉一样的太医靠谱多了。

宿醉一样的陈太医正坐在踏脚凳边上,低垂着脑袋还在写药方。

刘怀棠把药丸给冷懿生,“赶紧让殿下吃下去。”

冷懿生拿着药,没有照顾过病人的她要下手时才反应过来不知从何下手。她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无措地望着刘怀棠,“怎么让殿下吃下去啊……”

陈太医慢吞吞道:“殿下不省人事,喂药可要小心些,别呛死了殿下。”

刘怀棠大手一抖,“那要怎么喂?”

陈太医勉为其难地撩起沉重的眼皮子看了两人一眼,跟看傻子一样,叹息一声,“先扶太子殿下坐起来。”

刘怀棠果断把兰贺扶起身,让他靠着自己。

冷懿生再问:“然后呢?”

陈太医又叹一声,“扶正他的脑袋,把药放他的舌根上,再微微抬一下他的下巴,让他跟平时用膳那样顺顺利利就吃下去了。”

两个傻子当即开窍了一样,什么都不用多说,对个眼神,就一人去掰开兰贺的嘴,一人准备塞药。

兰贺忽地咳起来,一口血吐出来,把两个傻子都吓僵硬了,一动不敢动,干巴巴瞪着眼睛。

陈太医忙起身,“殿下,殿下快,先把药吃下去。”再迟缓的动作都比两个傻子来得迅速,称得上眼疾手快,抓过冷懿生手心里的小丸子便塞到兰贺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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