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你喝吧,我不爱喝这牛奶味,你快喝了,凉了一股子腥气。”
安家业咕嘟咕嘟几口喝完,放下碗要回家,安夏送他出门。
“四舅,你干嘛帮他们,就该让他们把前几年的钱都还了,只要他们不给,我立刻把地包出去。”
安家业知道安夏责怪他坏了她的事,可都是亲兄弟,怎么可能算得清,大哥能给今年的钱,他已经很知足了,“夏夏,他们给就行,我知足,真的!”
安夏语塞,四舅这样想,她真是没办法了。
她筹谋想要回责任田,不让三个舅舅占便宜的事情就这样黄了,剩下的日子里,她整日都提不起精神,在家里干完活,就去地里帮四舅做事。
“家业,你家老大回来了。”
傍晚,安夏给四舅送饭的时候,村里人路过田头,打招呼的时候说道。
“啊?是吗?估摸老大今天下午休息,现在孩子读书辛苦,半个月才给休半天。”
“老四,你家老大这次复读的咋样,能考上技校不?”
“没问,过几个月考试了,我也不敢问那小子。”
一提起儿子的学习,安家业有些讪讪,自家大儿子今年都十七岁了,就比安夏小一岁,六年级复读一次,初三又复读,孩子要读书,他又不能不供,他让大儿子跟自己一起种地,媳妇就不停骂他,说他没出息,也要让孩子以后当泥腿子,一起没出息嘛。
所以孩子要读书,他就咬紧牙关供孩子读书,只要他们能考上学,咋样都行,不过今天不是周日,他们咋就回来了。
“四舅,咋了?凯凯表弟有啥事吗?”
“没啥,没啥事。我再想回去问问凯凯成绩,看他今年有希望没。”
安夏点了点头,做父母的都操心孩子成绩,四舅也一样,不然也不会累死累活,都要供两个表弟读书,可是他知道,前世四舅的两个儿子最后都是初中毕业,什么都没考上,过了几年老大被四舅花钱送去当兵,老二就在家闲着,养成好吃懒做跟他妈一样的好赌毛病。
“四舅,读书这东西,也在于人,有的孩子擅长读书,有的孩子不擅长,凯凯要是读不进去就早点工作吧,不行帮你种种地,你也轻松点。”
安家业露出一个苦笑,吃了饭就急忙回去了。
“爸,学校要交下个月伙食费,我跟弟弟一共六十,老师还让买练习册,八块钱,我跟弟弟手里都没钱了,你给我们一百吧,晚上学习饿,我想买点吃的。”
“爸手头没这么多钱。”安家业窘迫极了,他全身上下加起来就几块钱。
“你看我干啥,我身上就二十块,穷的我都不敢打牌,下个月我妈生日,你赶快想办法。”
安家业咬咬牙,在夜色中朝门外走去,他去找几个哥哥要钱,上次从妈家出来后,三个哥哥都说要给钱,可谁都没给,他也没好意思问,现在不得不要了。
走了大半个村子,安家业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三家谁都没给钱,大哥说才看了病,手上没钱,二哥哭穷也不给,三嫂话说得漂亮,半天不拿钱,他也不好一直要。
回到家里,面对不耐烦的儿子,安家业一筹莫展地蹲在院子里,听着老婆的冷嘲热讽,心比三九天的冰碴子还凉。
第七十章 卖血
安家业去找了三个哥哥,想讨要他们答应给的今年的种子化肥钱,大哥不在家,大嫂话里话外都是没钱,就把他大发了。
二哥倒是没推脱,可二哥说家里没这么多钱,打算过几天去镇上办事的时候取钱了再给,三哥一问大哥二哥没给,他也不肯先给,生怕吃亏。
三个哥哥谁都不给钱,他拿不出钱给儿子,就去找几个关系好的开口借钱,可大家刚买了种子化肥,谁家手头也不宽裕,人家也要过日子,也拿不出钱了。
满身疲惫的安家业,在院子里一直枯坐到下半夜,心中充满绝望,却想不出一点办法。
“爸,后天必须交钱,你到底啥时候给钱?”
一大早,吃着荷包蛋的安定凯,朝自己父亲嚷嚷,神色极其不满。
“凯凯,爸想办法,到时候给你送去学校,你先去上学。”
“哼。”安定凯不满地冷哼一声,“这么点钱都拿不出来,我跟弟弟在学校吃的最差,穿的也最差,天天被人笑话,头都抬不起来。”
“行了儿子,算你命苦,你爸没本事,就只会土里刨食,所以妈让你好好读书,考上技校就能分到工厂当工人,一个月最少七八十块的工资,还管吃管住。”
安家业看着妻子跟儿子一人一碗炒米饭,上面还有个荷包蛋,他望了望空空的锅,“媳妇,还有吃的吗?”
”吃啥吃,家里的米都让你给安夏了,没饭了。”
安家业知道媳妇这些日子不痛快,他叹了口气自己从柜子里拿出挂面,煮了一碗面条就着咸菜吃饭出门。
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心里想着儿子的伙食费,安家业居然走过了自家责任田。
“家业,家业!”
一个体格强壮,浑身古铜色的汉子喊他,安家业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是跟自己关系最好,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张来宝。
“家业,想不想赚钱?”
一听赚钱,安家业猛地盯着张来宝,眼神发亮呼吸急促。
“想,咋地,来宝,你有办法?”
“想赚钱就跟我走,我包你今天能赚八十块。”
八十块?安家业瞳孔迅速缩小,有这笔钱就能给儿子交伙食费了,还有他的书本费也齐了,这下什么都够了,为难了他一晚上的困难,他一筹莫展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办法,现在来宝告诉他能赚八十块。
“来宝,你不哄我?”
“家业,咱两从小一起长大,我哄过你吗?走吧,我也是没钱了,要不昨你来找我,我肯定借给你钱的,你看我家平日里吃喝开销多大,都是我赚回来了,走吧,今我也把这方法告诉你。”
安家业被张来宝搂着肩膀头,二人朝镇上走去。
……
早上起来,安夏发现外婆在医院开的药剩下不多了,因为外婆摘了胆囊,医生开了一种药出院后还要吃一个月,她照顾外婆吃了早餐,说了声后拿着药瓶去镇上诊所买药。
镇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路也要半个小时,待安夏走到镇上,正是早上热闹的时候,可是诊所没有这种药,她看了看时间,应该来得及,于是坐小巴去区里大医院问问。
晃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了区里,安夏赶忙跑到区医院,找大夫问清楚,挂了号把后面半个月吃的药开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又朝客运站赶去,她怕晚了耽误做饭时间。
且说安家业跟发小张来宝一起做小巴到区里,车票还是张来宝掏的,因为他口袋就几块钱了,安家业不敢花,到了二道口,张来宝喊他下车。
二道口这一片全是私房,里面各种小路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住的人也是鱼龙混杂,还有不少卖东西的铺子,张来宝带着安家业轻车熟路地直接来到二道口路边儿的一个诊所。
”来宝,你病了?”
“家业,我壮得像头牛,咋会生病,这里就是来钱的地方。”
“这里?”
安家业望着小小的诊所,里面竟然挤满了人,大部分是男人,也就小部分女人,看着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惊讶,这诊所一大早这么多人看病。
“拿号,排队,一个个到后面去,不要急,出来凭号拿钱。”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胖女人扯着大嗓门喊道。
“哎,我先来的。”
“大哥,我急用钱。”
“谁不是急用钱,去去去,后面去。”
听到这些对话,安家业越发不明白了,这些人都来诊所拿钱?
张来宝拿了两个号回来,看安家业一幅茫然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拉着安家业从诊所出来,把手里的号塞给他一个。
“家业,我跟你说,这地方是血站,不过这是私人血站,咱们去乡镇府医院啥的,都是八十一袋,这地方八十五,所以我都在这卖,卖一袋血八十五,干啥能有这个快。”
“卖血?”
“嗯,不然我家里哪有钱经常吃肉,我还能隔三差五喝点小酒,都是从这里换的钱。”
张来宝得意地拍拍胳膊上粗壮的血管,“家业我告诉你,抽点血没事的,我们抽多了,血就跟泉水似的,抽完以后还会长出来,只要不抽的太频繁,对身体一点影响没有,而且医生说经常抽血还对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