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忽地冷下来,丢下一个威胁,率先带着司空瓒离开了太学。
身后众人议论纷纷,暗中几道利剑般地眼神刺向了司零和司空瓒。
但司零压根对这些眼光毫不在意。
她从容自若地牵着司空瓒的手,一路带他回到华章宫。
“皇姐为何将御赐之物送给我?小九并不值得这样好的东西,恐招来嫉恨。”司空瓒平静开口。
司零抓紧他的手道,“你放心,除了那砚台值钱外,其他不值一提。他们也不会傻到去父皇面前求证。他们欺负了你,不让他们出点血,怎能消气?再说,赔来的银子还可以记入你的名下,供你今后驱使。”
“皇姐为何待我如此?”司空瓒顿了步子。
司零仍是不答。她拉着他回到院子里坐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层层的格子,端出一盘糕点,还有一碗温热的桂圆枸杞粥。
“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说过,这宫中你只要信我就好。前日你才染了风寒,需要调理,听说你辰时也没怎么吃饭,我命人给你熬了点热粥,快趁热吃。”
司零将碗筷放到他的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司空瓒暗自思忖。
他心思多端又十分敏感,这深宫之中,人命卑贱如蝼蚁。虽然他空有皇子之名,可人人都踩在他头上,即使父皇也不愿认他。
况且他的生母乃柔妃,长公主却是皇后所出,与太子同胞,她与自己本没有交集。
是利用自己吗?可他分明没有什么东西值得长公主所图。
一想到这里,司空瓒的心脏便开始紧张,甚至缩成一团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那些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你无需在意他们说的话。今日我教训了他们一番,想必近日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但我对三皇子出手,德妃此人睚眦必报,你须得小心,时刻将暗卫带在身边,有事一定要同我商量。”司零摸了摸他的头。
“嗯。”司空瓒压下心头的疑惑,乖巧地喝完了粥。
那张和前几个世界高度重合的脸不由得让司零更多了几分怜惜。
自从那日太学事件之后,人人都道九皇子司空瓒找了长公主做靠山,不敢得罪的士族子弟只好照着长公主开出来的天价赔单送来了不少金银财宝。
而这之中却有不忿之人,尤其是德妃,见三皇子司空绝手心被长公主打得通红,心中堵了两日。她今日正欲进去告状,谁知刚一走进御书房,就见长公主司零乖巧地站在一旁为皇帝捏肩,父女两人有说有笑,好一幅和谐画面。
“这不是德妃娘娘么?咦,三皇弟这是怎么了,脸色怎如此之差?”司零似是吃了一惊。
德妃眉色微敛,司空绝一见司零,脸色又是一变。
虽说司零那日打得不算重,但让他当众丢脸,还赔了不少银子,这口气他怎能咽得下?
德妃心中冷笑,暗自对着自己的儿子狠狠一掐,司空绝顿时眼圈就红了起来,两只手不知为何肿痛不已,口中惊呼道:“父皇,儿臣好疼——”
“皇上!”德妃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拉着司空绝一把跪下,掩面而泣道:“可怜绝儿身娇体贵,前两日在太学,挨了长公主的板子,如今这两只手已是肿成了包子,日夜疼得睡不着觉。臣妾知道绝儿对九皇子是过分了些,可都是兄弟玩闹,赔礼道歉就是,长公主却为何下如此重的手!”
司零上前几步,看着司空绝怨愤的眼神,瞥了一眼他两只馒头手,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原来德妃娘娘是来兴师问罪了。可翎儿当日只是小惩大诫而已,下手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司零上前两步跪道:“父皇,当日,女儿出手也是无奈之举,一来三皇子当着众人的面口口声声说九皇弟不是龙种,如此污言秽语,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背后传言天家教子无方?”
德妃正要辩解,司零抢先又道:“二来,女儿为长,教训皇弟也是遵循三纲五常之道,况且三皇子打碎了女儿那方青砚,那可是父皇十五岁时送给女儿的生辰礼物,女儿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女儿虽然向来霸道顽劣,但也知道此时做得过火了些,这才一早就来给父皇请罪,若德妃娘娘心头还是不忿,女儿只好将宫里那两颗东海明珠送给娘娘赔罪……”
德妃瞳孔猛地一缩,不由得咬牙切齿。这司空翎好厉害得一张嘴!
她本以为这个长公主目中无人,毫无城府,可她今日又是讨好皇帝,又是主动请罪,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动之以情,又以进为退,甚至还说要将那东海明珠送出去赔罪!谁不知那东海明珠乃是长公主出生之时,太庙钦点御赐之物!
果然,见她提起此事,皇帝皇帝微微皱眉,按了一下眉心,眼中冷意微显:“胡闹,那明珠乃是天降祥瑞之日所赐,岂能轻易送人!方才翎儿已向朕请过罪了,以她的性子,能好好认罪,说明她确实有所悔过。此事本就是一件小事,德妃,朕念你素来稳重贤淑,不要把事情闹大。”
德妃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缓缓地咽进了嘴里,她咬牙切齿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臣妾知道。既然长公主已经请过罪了,那臣妾也不好再追究。绝儿这几日身体不适,请皇上恩准他这几日好生休养。至于那明珠,臣妾……是万万受不起的,臣妾不打扰皇上处理公务,告退。”
见德妃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还要强装大度,司零微微勾唇,行了一礼:“父皇,您今日多加劳累,既然这桩事已了,女儿就不打扰了,女儿告退。”
司零施施然起身,与德妃擦身而过时,彼此都在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冷意。
华檐飞下,长廊曲折。司零和德妃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
“长公主。”德妃忽然叫住她。
司零顿了步子,微微回头,“德妃还有何事?”
“本宫很是好奇,长公主向来不管闲事,与柔妃也没什么交情,怎么忽然就铁了心要护着那孤零零的小贱种呢?”德妃似笑非笑道。
“因为本公主乐意。”司零微微一笑,“德妃娘娘今后还是慎言。司空瓒一日住在我公主府,就是我护着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您说是吗?”
“话是不错,不过长公主有所不知,当年柔妃与人通奸被打入冷宫,为何却没找到那通奸的太监呢?本宫这儿倒是听了个有趣的故事。传言说,那太监不是别人,而是长得和誉王十分相似。你说这九皇子,究竟是圣上的血脉,还是誉王的血脉呢?皇上留着这九皇子,究竟是下定决心认了他,还是为了制衡誉王手中的十万兵权呢?”德妃微微一笑,似乎笃定了司零的反应。
“传言罢了,不过有心之人布局尔。”出乎意料地,司零并没有德妃想象中那般惊讶,淡淡一笑道,“况且这事,还轮不到娘娘操心。”
德妃语气骤然变冷:“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婚事,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司零看着她不顾仪态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下了然。
紫云小步跟上,压低声音道:“公主,您料知德妃会动手,怪不得要将燕云几人送给九皇子。”
“小九是我护着的人,她要动,就是找死。”司零看了紫云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虽然德妃权势浩大,但这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第 111 章
今晚月色通明,凉风习习,漆黑的官道上,独有一辆马车行驶。
马车前后都挂着灯笼,勉强能照亮前方。马车内独有一身披狐裘的瘦弱少年闭目养神。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之时,那少年忽然猛地睁开眼睛。
凭着直觉,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忽然,有几支冷箭穿破利空,狠狠地刺入了马腹!
马儿长嘶一声,腹部中箭倒地,马车顿时歪向一边。
燕云拔出佩剑,一剑斩破车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司空瓒。
司空瓒被燕云带着,从马车中破窗而出。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周围大约有几十个黑衣人,手中都有刀箭,在月光下反射出寒芒。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司空瓒的脸上显出几分慌乱,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