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黑发的短刀从屋顶一路纵越而来,手里抱着沉沉睡去的孩子,面色冷峻:“事情紧急,请立即离开!”
提着刀站在门口的女人仰头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敌军,一句话都没有说,视线从药研脸上落到自己孩子身上,凝固片刻,缓慢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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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审神者的遗孤都交由时政统一抚养,之后听说他被现世的一对夫妻收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他十五岁那年陷入沉睡,他的养父母到处求助,拐弯抹角找到了时政,因为是记录在册的审神者遗孤,时政有责任治好他,正巧我接了这个任务,才又一次见到他。”
白石很久没讲过这么多话了,讲故事这种事情也让他很不适应,时不时就抬头确认一下药研他们的表情,好像怕人家听一半就跑了似的。
“我跟着队伍出任务没时间常常去看他,听说时政给他安排的医疗团队是最好的,在什么什么神社里做长期的法事,具体的细节我也打听不到,后来再也没见过他,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好了,没想到居然就在楼上……”
这个故事实在有足够的曲折离奇,三个付丧神都听蒙了,一时间忘了自己原本要问什么。
白石吸了口气,看了快跟上来的队员们一眼,用力抓了把头发,压低声音,语速加快:“其他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封闭本丸这样的惩罚我是第一次见到,真是莫名其妙,仲裁委员会那群脑子有洞的想出来的招数越来越有病了……总之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你们自己警惕一点吧。”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是我想太多了吧……”
他啰啰嗦嗦一大堆,最后得出一个是自己疑心病太重的结论,把严阵以待的三名付丧神弄得一口气不上不下,愈发坚定了这个人类有病的观点。
“啊,到了。”
白石站在石阶下仰头看本丸的朱红色大门,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要不是那场大战,他现在应该也会拥有自己的本丸和刀剑吧?
可是像他这么懦弱的人,哪里敢再去面对那样的场景……
“药研他们回来啦!”守在门口的乱藤四郎高兴地冲着本丸里大声喊着,一只手里还提着晕的七荤八素的狐之助。
“那是主殿吗?我要看我要看!”长发的短刀当先扑了上来,其余的短刀们纷纷挤上前,踮着脚尖试图看一眼毯子下面审神者的真容。
“呜……我也想……”
“啊啊啊啊啊不要挤我啦!厚你不是刚刚还在后面吗!”
“让我看看啦……”
短刀们吵吵闹闹挤成一团,其余的刀剑们则站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那个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审神者。
那就是他们未来的主君欸……
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是所有付丧神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本丸门前站好了,面对着昏睡的审神者,齐齐低头:“主殿,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主君。
第7章 灵魂所在
将神宫寺泉送到本丸后,白石也没有多停留,他甚至连门都没进,就直接带着队员们折身回返。
走到长长的台阶下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狐之助晃晃悠悠的大尾巴消失在门槛后,朱红的大门随之缓缓阖上,门边一树开的正好的桃花扑扑簌簌落下大捧大捧的花瓣,随着吹卷而过的风扑在门扉上。
一个巨大的时政标记在门上骤然亮起浅淡的金光,这金光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恍惚是个错觉。
这扇门一关,除非有仲裁委员会下发的解禁令,否则下次再打开,就是六个月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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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守阁二楼早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矮桌上只有一支素胚细颈的花器和几只样式花色相近的浅口茶盏。
花器里插了一枝盛开的樱花,粉红的花瓣和花器上手绘的那两片叶子有种微妙的楚楚可怜气质,透露着点欲言还休的委婉。
寝居里只有寥寥几名付丧神跪坐着,围绕地上的寝具坐了一圈儿,陷在柔软被子里的青年闭眼沉沉睡着,全然不知事实变幻的模样。
“啊……主殿的头发都枯了……根本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吧!”加州清光整个人都趴在了神宫寺的身边,小心地用手整理着他过长的头发,防止发尾刺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尽管睡着的人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也说不出自己的感受,但他还是做的认认真真,好像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烛台切将医院的事情一一说出来后,气的同僚们半天没说出来话。
神奇的是,这件事情一出,原本付丧神们还对审神者有种不知如何相处的无措,但是现在,这种无形的隔阂不知不觉间就被心疼和愤怒取代了。
对于得到的惩罚,他们全都表示出了无所谓的态度,不出去就不出去,比起这个,他们更愿意同伴们把那个混蛋揍得更狠一点。
“狐之助走之前说,大将现在的状况,没办法引动大量灵力,要建立新的契约,就必须使用点特殊手段。”
药研踌躇着看看神宫寺苍白的脸,忽然一拍脑袋:“啊……我光顾着生气了,早知道要这样做,干脆就把那个混蛋抽出来的血带回来就好了……”
狐之助给出的方法很简单,神宫寺不能自主动用大量灵力结契,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就等,等时间过去,上一任审神者留在他们体内的灵力慢慢消耗掉,他们就会回到本体状态,再放到神宫寺身边,借由人体自然消散出来的灵力进入他们身体重新结契化形;要么就用庞大的灵力强行抹掉上一任审神者的印记——用足量的血就可以做到。
一般人都会选择第二种办法,毕竟只要划一刀放点血,比起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方便得多。
但是要让本能尊重喜爱主人的付丧神们亲手划主人一刀,这种行为简直是在挑战他们的本能和道德底线。
“我觉得太刀不太适合做这么精细的工作……”烛台切僵硬着脸说。
“我、我……打刀也不适合!”清光急忙摆手。
石切丸连话都不必说了,他一直保持着平和的表情,显而易见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一旁的笑面青江这才将目光从主人的脸上移开,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暧昧又无辜的笑容:“虽然是胁差,但是好歹也有个“大”的形容词吧……”
剩下几名付丧神同时将目光投向一侧的药研。
黑发的短刀嘴角抽了抽:“喂喂喂!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先排除掉我才对吧!”
药研藤四郎,可以穿透药研却不会伤害主人,因此得名的同时也获得了“忠义之刃”的称号——让他去划审神者一刀,简直就是个笑话了。
寝居内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呃……要不,我们还是等一等吧?这段时间就先轮换出阵,内番也重新派个表,反正也出不去……”
打破沉默的是歌仙兼定,这振爱好风雅的打刀苦笑一下,怎么想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自己都做不到了,当然也不可能逼着同僚去做。
果然还是干脆选那个笨办法吧。
他这话一说,室内的付丧神们都松了口气,纷纷大力点头以赞同歌仙的话。
“反正也就这么几天,等一等就等一等吧……”
“正好帮主殿调理一下身体……只能喝汤和稀粥吗,那就腾一个灶台出来煲汤吧,好的汤要煲上一天才行……”
“对,我们也不急,说起来不能去万屋的话,很多食物也买不到,田地是不是该多开垦一点?还有鱼和补身体的野物,只能让轮到出阵的同伴带回来了。”
“刚好我今天轮到出阵,那里好像有溪?”
天守阁里的讨论声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几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前任审神者安排的值班表还在使用,今天的近侍正好是药研,几振刀剑各司其职,天守阁里一瞬间安静下去,药研盘腿坐在审神者身边,大大咧咧地用手撑着下颌观察审神者的脸。
真是传说中的睡美人啊大将,你到底是为什么迟迟不醒呢?
本丸的季节被调整到了春夏之交,气温适宜,阳光也好。自从本丸里多了个病人,刀剑们就开始注重起环境卫生来,天守阁更是两三天就来个大扫除,当天的近侍也必须洗了澡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