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髭切心里比谁都清楚神宫寺泉的毛病是什么,年少时的经历让他很难再去相信别人,他可以付出友情、亲情,唯独不能相信爱情,因为只有这种情感,是会和“永久”挂钩的。
朋友不能陪你一生,亲人也不能,他们都将有离去的那一天,神宫寺泉几乎是悲观地看待他身边的所有人,他真挚地爱着他们,缺也同时认定了他们必然会离开他,因此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这种准备。
可是“爱情”是不一样的,相爱的双方会许下全身心接纳对方的诺言,这对永远带有防备之心的神宫寺泉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以让他接受。
而且显然,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毛病。
——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是在为对方着想呢?
比如说担心人类和付丧神的寿命之类的问题。
唯独拒绝去听从自己真正的情绪。
髭切在心里暗暗想着。
神宫寺泉脸上的焦灼和愤怒尴尬地凝固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整张脸都扭曲了:“髭切!”
被怒喝了名字的付丧神开心地点头:“嗯嗯嗯,在呢在呢。”
神宫寺泉被他的套路搞得没了脾气,咬着嘴唇憋气,一只手伸过来,轻而不容拒绝地捏住他的下巴:“松开。”
神宫寺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力道松开牙齿,听见面前的付丧神语气淡淡地,似乎还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您不可能永远不理我,就因为我说了实话。”
神宫寺泉脸色又涨红了,这回是恼羞成怒的红:“你那叫什么实话!行了,我那天什么都没有听见,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髭切态度良好,死不悔改:“可是我不打算收回,而且您要是没有听见,让我再说一百遍、一千遍也行。”
如果不是手边没有合适的对象,神宫寺泉愿意徒手倒拔垂杨柳将面前这个不要脸的付丧神直直怼到树坑里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一百遍、一千遍!
髭切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审神者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继续瞎说大实话:“其实我还想说很多其他的呢,可惜您那天没有听完就走了,要不今天补上?”
他语气诚恳的不得了,神宫寺泉恨不得当场晕厥过去。
髭切以前是这样的吗?!不是吧!暗堕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原理,竟然能把好好一个付丧神变成现在这幅动不动就开黄腔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可以用这样一张比少女还秀丽文弱的脸神情无辜地说出这样的话!
想想看,髭切弯着清澈透明的猫儿/眼,用谈论风花雪月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想要在您的身体里xx”这样的话……
——等等,他居然还用了敬语?!
神宫寺泉一脸绝望地看着髭切,凑近的付丧神低低笑了两声:“您看,只有把您吓到了,才会好好听我说话。”
神宫寺泉想起这两天躲着髭切的行为,底气有点不足:“你好好说话我会不听吗?嗯……要说什么快说,信浓很快就回来了。”
髭切对于信浓的速度不置可否:“我并没有要求您一定要给出一个答复。”
神宫寺泉的眼睛一亮。
髭切冷静地接道:“当然,我也不会在意识到给您造成了麻烦后还厚颜无耻地留在这里。”
神宫寺泉皱了皱眉:“我没有说你……”
“这并不是靠语言得出结论的,”髭切挺直了脊背,没有看神宫寺泉,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语速也放慢了,“我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您这几日的行为也告诉了我答案。”
他的话走向有些不太对,神宫寺泉心里浮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他看见髭切站起来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我在存在,的确给您造成了困扰,无论是我目前的暗堕状况还是心理,我想了很久,我并不能抑制我的心情——”
付丧神的身姿挺拔优雅,站立的时候一双小腿绷紧了线条好看到让人目眩神迷。
“所以我决定还是离开,此次前来,就是向您辞行的,如果您昨天没有躲着我的话,这些话您昨天就可以听到了。”
“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同样请您好好照顾自己。下一振髭切应该会比我好应付的多,当然,您要是想对他坏一点我也没有意见。”
银发的付丧神像是很高兴给后来人挖了个坑,一点也没有要帮帮同位体的意思。
听着他的话,神宫寺泉猛地直起了身体,还没来得及说话,先一步扑上去拉住欲走的髭切,因为角度问题,只抓到了对方的一条裤腿。
“等、等一下!”
动作过猛以至于掀开了整张被子的审神者保持着一个艰难的姿势,好像他一撒手髭切就会原地起飞一样。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哪有要你走!”
有点语无伦次的神宫寺泉抓着髭切裤腿的手都在发抖:“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旅社吗!”
髭切隐藏在阴影里的嘴角稍稍上挑了一点:“您是不想让我走吗?可是我的确给您造成了很多麻烦。”
神宫寺泉气到口不择言:“什么麻烦?我怎么不知道有麻烦?你今天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面对这样凶残的发言,髭切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语气还是藏着点低落的无奈:“您不必这样,我并不惧怕流浪的生活,付丧神的生命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孤独寂寞中度过的,从一个主人手里到另一个主人手里,期间漫长的岁月,我们早就学会了和自己和解,您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神宫寺泉低低的呵斥截断他的话,“你早就习惯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冷着脸,黑色瞳孔里的情绪翻腾着找不到出路。
室内又陷入了闭塞的沉默。
长久的寂静后,髭切叹了口气,弯腰轻轻拨开他的手:“我走了。”
他迈出一步,一步,又一步。
最终在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听见身后的人极轻的声音:“我只是不舍得。”
手指已经触及到幛子门的付丧神微顿,遮掩在发丝下的嘴角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含蓄得意的笑容。
第113章 奔赴自由的灵魂
被骗了。
绝对是被骗了吧!
神宫寺泉面无表情地坐在髭切怀里, 付丧神笑眯眯地将剥去了薄衣的花生往他嘴边送,神宫寺泉木然地张嘴接下,对面的信浓和药研两双眼睛都快冒出火星子了,又凉又尖的小刀片嗖嗖嗖地往髭切身上扎。
要是目光有形的话, 髭切现在应该比一个筛子好不了多少。
所以说, 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神宫寺泉惨痛地翻起了一个小时之前的回忆, 他究竟是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髭切给带到沟里去的?这把老刀太他娘的能忽悠了吧!
好吧就算他可能的确是对髭切抱有那么一点点点点不可说的心理好了……但是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诓着说出了这么羞耻的话的?
尤其是药研和信浓就在门口!
他是人类没有察觉也就算了, 髭切明明知道居然也一声不吭!
他绝对是被这个男人灌了迷魂汤了!
正愤愤地想着,银发的付丧神单手替神宫寺泉把身上的斗篷拢了拢,另一只手在两振短刀攻速翻倍的嗖嗖发射中泰然自若地端起小桌子上的汤碗, 轻轻搅了两下澄清的汤水, 浓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化成白雾上浮。
“家主, 喝一口汤?”
他完全将对面的目光攻击视若无物, 笑容反而更加甜蜜了, 大有一种“你们看不惯我有本事就来打我啊略略略”的不要脸气质, 可是不得不说, 髭切长得实在好看, 是那种会让神宫寺泉无条件败退的脸,于是尽管知道他的笑脸下有些让人一言难尽的东西, 神宫寺泉也没有能拒绝得了这句话。
——原来他还是个颜控吗?之前怎么没有发现?面对三日月的时候也没见出现这种情况啊!
药研看着对面两人的互动, 用力闭了闭快要瞎掉的眼睛, 摘下眼镜, 深吸一口气:“髭切殿, 请您稍微克制一下自己。”
一向冷静的短刀说到最后差点咬牙切齿, 牙缝里一字一字地挤出破碎的音节,恨不能把髭切当成要说的话在嘴里磨上几遍再吐出来。
厚脸皮的太刀只是稍微太了下眼皮,一脸的无辜:“嗯?我没有干什么啊, 你们继续。来,家主,最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