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结果一看,只见这纸上有三个字“生死契”,并写道:“百年一租,前人债,后人偿。”
沈遇叹了口气,“这一年的租子是一千两,一千年就是……”
云染算了算:“……”
没算过来。
她这么大一只仙猫就值一百脸,这么多银子得买多少仙猫?
“姑娘在此多住几日吧,这么多钱还得给在下一点时间,好去筹备。”沈遇握拳贴唇,又咳了几声。
“公子,你当真要还么?”莫忘眉头一蹙,似是有些不解。
沈遇笑了笑:“既有凭证,怎能不给,诚为本。”
沈遇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莫忘忙往案前走去,记得这里曾放了一块药帕。
沈遇看了眼云染,失笑道:“别找了,那块帕子叫风吹跑了。”
云染怪异地看了沈遇一眼,不知道他为何撒谎,却也没敢吭声。
“都怪我大意,没关窗子,这就再去取。”莫忘边说,边疾步跑了出去。
见莫忘出了门,沈遇这才解释道:“那帕子上浸着天山雪莲的汁液,一块帕子,价值十两黄金。”
“……”云染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不禁猫脸一红。
.片刻后,莫忘急急忙忙地送了一方锦帕过来,嗅着雪莲的淡香,沈遇的面色缓了许多,却还是咳出了一口血。
“公子!”莫忘心疼不已。
“这是毒性发作了?”云染试图关心一下。
“废话。”莫忘有些无语。
“找个大夫吧。”云染又好心关心了一句。
“要你说!”莫忘忍无可忍。
“……”云染刚准备“从善如流”,却又想了一句可能有用的话来,便将其拿出来说上一说:“我们山庄有一位叫沈遗的郎中,大家都叫他神医,或许能解你家公子的毒。”
“沈遗。”莫忘回头看着她,有些惊讶:“是玉面圣手沈遗吗?”
“……”
玉面?
云染有些意外。那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嘛?
唉,都说时光催人老,毕竟是个凡人,几十年光阴蹉跎,或许年轻的时候很是潇洒呢。
☆、人间事
云染本想给在苏遇的茶水里加上一滴血,可转而一想,自己这血只有强补的功效,似乎也没有这祛毒的作用,便不敢轻易用“药”,还是得回去叫沈遗给他看看。
在这里,云染睡的很舒服,因为莫忘特意给她找了个透风效果极佳的破棚子,真真是“金窝银窝”未必有适合自己的“狗窝”好。
但夜里,她还是醒来了一次,因为琴声。
那琴声很悲凉,冻得她一个激灵,但又有种魔力,勾着她往前走。
走到了湖边。
莫忘正在抚琴。
这把琴,琴身刻着一轮圆月,一时让她想起那刻着弯月的绝念。
“……公子晚上不睡,竟在此抚琴?”而且还抚的这么难听,叫她这做猫的都听不下去。
“这把琴,明日就不属于我了,能奏一曲就多奏一曲吧。”莫忘说。
“为何?”云染不解。
“抵债。”莫忘答。
“你们莫不是要拿这把琴,抵那一千年的租子吧?”云染有些惊讶。
“这把琴,”莫忘抬眸凝着湖面,“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听这语气似是很厉害的样子。
“它是魔君为心上人所造的,”莫忘一字一句道,“一根弦,一根骨。”
“……”听着怎么血腥地很?这魔表达情意的方式也是别致了些。
“你听过绝念吗?”莫忘偏过头,看着她问。
“嗯。”云染点了点头。
“绝念是仙乐,而它,”莫忘喃喃道,“是魔音。”
“这个,绝念本为仙,但现在是妖了。”云染解释了下。
莫忘愣了下:“是么?”
“嗯,”云染瞧着这琴,“但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因为有人将它毁了,还丢在了这湖里,”莫忘似是很难过,“被我家公子捡了。”
“……”那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罢。
“这是把见不得光的琴,”莫忘低低道,“却因为我家公子,又有了见光的机会。”
“……”有些听不太懂。
“我给你弹一曲吧。”莫忘说。
“不、不……”云染本想拒绝,但瞧着这人落寞的神情,只好道:“那好、好吧。”
听了一会儿,这回子倒没那么难听了。
但这调子软绵绵的,叫她有些想睡。
一觉睡至天明。
.回翠微山庄的路上,沈遇的眼睛一直是合的,气色很差。
云染看着,心里很是同情,还有点对死亡的恐惧。
坐车到底比走路快多了,黄昏时分便赶到了翠微山庄。
云染将银票交给了沧浪,但沧浪只凝着那把琴,眸光里难得有些情绪,似是又悲又喜,亦或是悲胜于喜。
倒是行舟见了银子,乐的合不拢嘴,将她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行啊,仙子姑娘可真是厉害!”
“仙子姑娘要不要喝点水!”
“仙子姑娘车马劳顿,要不要给您捏捏肩!”
“……”
行舟亲力亲为,倒是教会了她一个词——“见钱眼开”。
云染对这示好不以为然,想起一路饿的头昏眼花,又想起那把抵在脖子上的小匕首,所以看着他的目光还颇有些怨毒。
行舟似是习惯了,倒并不介意这目光,伸手覆上了她的眸子,在耳边轻道:“这表情不适合你哟。”
.待了一会儿,她便和沈遇去了杏林。
却没想到那古道热肠的沈遗,对八百年前可能是一家的沈遇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表示不愿意给他诊治。
“哪儿来的回哪里去,”沈遗说完这句话,就关上的屋门,又在门里恨恨道:“他长的很讨人厌!”
云染不得其解:“……你莫不是瞧着他比你年轻时好看?啊?玉面神医?”
沈遗吼道:“闭嘴,你个臭丫头!”
“不怪他,是我的错。”沈遇怅怅然道,“他从前有个好友,因我而死。”
“但又不是你害了他,”云染撇了撇嘴,“他怎能迁怒于人呢!”
“你怎知不是我害的?”沈遇惊讶。
“看面相,”云染挑了挑眉,“而且你要会害人,应该把你心上人的心上人的腿打断,好叫他俩不能常见面。”
沈遇:“……”
过了一会儿,云染学那婆子们掐着腰,在门口嚎叫:“您这糟老头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小肚鸡肠的糟老头儿……”
“你这没有教养的臭丫头!”沈遗被气的头疼,又“呼啦”的打开门,手里端了一盆水,“哗啦”一声就泼了出来。
“嘿嘿,没泼到。”云染反应很快,跳开了。
但沈遇却被浇的湿透。
“……”沈遗气结,见沈遇眼下落魄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退了两分,指着沈遇问道:“这人是你带来的。”
“是啊。”云染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敢往这里带!”沈遗很恼火。
“他叫沈遇,是个好人。”云染淡淡地说。
沈遗恨恨道:“你这丫头缺个脑子。”
“……随您怎么说,”云染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应该比我懂道理,他若真死了,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遗恨恨地瞪着沈遇,似将他的脸瞪出两个窟窿来,瞪了许久后,表情稍稍松弛了一些,侧了身子,终是道:“进来吧。”
“来晚了,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沈遗把了一下脉后,便起身舀了一瓢儿水洗手,边搓手便说道,“他这毒本就难解,拖了这么久,更已入骨髓,这体内的血都是毒的,就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我还能活多久。”沈遇开口询问。
“长则三年,短则数月。”沈遗看了他一眼,眼里依旧有些敌意。
“那您……”云染也想帮沈遇求求情。
“人又不是神仙,本就有生就老病死,”沈遗道,“我又不是天上那仙君,有什么仙丹妙药,莫要跟我饶舌。”
云染瞧着苏遇,心中也是哀婉,道:“公子哪天若是身子好些了,就来长安寻我玩,我就住那将军府,辽远将军府,不要走错了。”
沈遇抬头,微微一笑,“在下必定会去寻姑娘的。”
云染还想跟沈遇多嘱咐两句,就见沈遗不耐烦地开了口:“行了,你这丫头赶快走吧,在这儿吵得我头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