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季临渊有点忙,本打算看一眼就走,却发现夏知蔷不言不语地跟在自己身后,一路到校门口。
“你想干什么?”季临渊说话时突然停下,以至于,她差点撞他背上。
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夏知蔷从钱包里拿出六张百元纸币,递给季临渊:“还钱。”
对方犹豫几秒,收下,果决得像是想斩断谁的后路。
见她还了钱仍站在原地不走,他问:“怎么,你又要请我吃饭?”
“嗯。”
“夏胜利一个月给多少钱,让你能这么挥霍?他这样由着你胡来,难怪会养出个心里没数的废物。”
“我没找他多要。都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我要做什么,肯定不会动别人给的钱。”
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是个废物没错,但这个真怪不到我爸身上。你能不能别那么说他?全部都是我的错,跟别人没关系。”
对此,季临渊不予置评,他只问:“那你想怎么样。学着三流电视剧,充完胖子,再替餐厅刷盘子还账?呵。”
“不是的。我是说,我可以自己做饭的……”夏知蔷抬眼看他,“我做饭,你吃不吃?”
学生寝室没有条件也不允许开伙做饭,如果季临渊没猜错,她的意思是,她要来自己家里做饭。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夏知蔷一会儿,眼神复杂,有意外,有探究,亦有一种隐隐的,独属于成年人的情绪涌动:
“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女孩的眼神直白又茫然,干净得像极地的冰,“我就想为你做点什么,请客是请不起了,下厨我还勉勉强强,所以……”她随即恍然,“你家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研究生宿舍借厨房,一样的。”
“我在这里没有家。”
“哦,那我做完饭给你送——”
季临渊补齐后半句:“……但住的地方,有厨房。”
那天起,一辆连号牌照的黑色豪车每隔一段时间——一般都是周末没课的日子,便会停在校门附近,降下一半车窗等人。
季临渊不是次次都在车上,其行驶目的地却从来都没变过——那是季氏在本市的一家老牌五星酒店。他住顶楼,一个面积近300平,生活设施俱全的大套房。
没人知道夏知蔷一天一天的,在那里头做了些什么。反正,她只有孟可柔这一个了解行踪的室友,而不管是成为朋友前,还是后来,孟可柔都不曾多问半句。
孟可柔唯一知道的是,夏知蔷每次从那个地方回来,不论神色还是精神都不太好,整个人蔫蔫儿的。她曾无意中瞥见过夏知蔷裸露皮肤上的奇怪痕迹,偶尔,她还会听见冲着水的浴室里隐约传出哭声。
她只当这姑娘心理有问题,大好青春砸在一个渣男身上,上赶着找虐。
孟可柔开始有意无意地将靠谱异性带到人跟前,让夏知蔷认识。夏知蔷并不积极,甚至有点排斥,可碍于好友的面子,她还是同大部队一起出去玩了几次。
与同龄异性接触不多的她,偶尔会在对方要微信号时因为紧张而点开付款码让人扫,蠢得可爱,反倒戳中不少人的点。
不多时,开始有同校男生积极地约夏知蔷一起吃饭唱歌,微信短信电话轮番轰炸,甚至去宿舍楼下堵人,有种年轻人独有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莽撞气势。
季临渊对此多少有些了解。
他面上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将每次见面的间隔缩短了些,又缩短了些,更缩短了些。
随着去季临渊住处的频率渐渐增加,夏知蔷返校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一开始是下午,后来变成傍晚,有几回,她到寝室时竟已是踩星踏月的午夜,差点赶不上宿管关门。
就当这种古怪诡异,还带着几分暧昧色彩的“约见”快成为习惯时,某个清晨,季临渊临时起意,突袭来学校找人,然后,便正撞上了在外熬了一宿、浓妆短打的夏知蔷和孟可柔。
他怒气上涌,口不择言地说:“死的那个,为什么不是你?”
夏知蔷拿指甲掐住手心,强忍住要往外涌的眼泪,嘴唇亦是抖个不停,好似有很多话想说一样,等真说出口,却仍只有一句令人无力又恼怒的……
对不起。
季临渊当即摔上车门离开,然后,很长一阵子都没再出现。
直到生日那天,他收到了一对不论是品牌还是款式,都不太中意的卡地亚袖扣。
现下,季临渊细细抚弄着许久没离身的袖扣,想:五位数的价格,也不知她是熬了多少夜、打了多少工才攒出来。
难看是难看,但念在她拳拳心意的份上,姑且再多戴一阵子吧。
另一边,无端被季临渊赶下车的司机,正耐心侯着身侧不远处,那个气得直抖的女人情绪缓和。
对于蒋悦然与季临渊真正的关系,他旁观许久,自然是有些了解。
见蒋悦然面色灰败,瘦弱身影楚楚可怜,司机忍不住开腔:“蒋副总,有些事您可别急于一时。季总这人轴,遇事听不得劝,只能靠自己想通。前段时间我刚跑了趟广云,叶女士也发愁得很,可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季总连她的话都不听,又能听进去谁的呢?”
“是啊,他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的。谁的话都不听。”蒋跃然凄凉地应和,承认着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夏知蔷升大学那年,蒋跃然才刚进季氏。职位低微的她,当时只是季临渊的行政助理之一。
偶然一次机会,她跟着季临渊回广云办点事,亲耳听到叶青对儿子说:“阿渊,我不管你是气不过也好,不甘心也罢,或是别的什么理由,都不要去找她。”
“您之前不总说,要我抛下成见,多照应照应这个妹妹吗,怎么现在又换了说法?”
“那是以前。以前和现在,能是一个样吗?她变了,你也早变了,一切都变了,”叶青苦笑,“退一万步,知知有她爸爸照顾,再不济还有我。怎么都轮不到你。”
也就过了一年,季临渊还是去了南大,借着叶青之名找上了夏知蔷。
他想做的事,的确是谁都拦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双休会补齐字数哒,今天是暴躁季专场,小夏还在打飞的赶去吃肉的路上,莫急。
作为昨天没更的补偿,今天是20个小红包嗷!
第23章
南江飞S市, 航程2小时不到, 夏知蔷落地刚过五点。
她想给冯殊留个惊喜,加上怕被人调侃, 故而没有找陈渤问太多,手里仅有的信息是网上查到的会场地址。
一连给冯殊打了三四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夏知蔷只好给人发了句:【我来S市了, 刚下飞机。去哪里找你比较方便?】
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信, 她再打过去, 直接提示对方已关机。
夏知蔷决定去会场碰碰运气。
空腹体检后,她只吃了份孟可柔带来的鸡蛋仔, 中午没来得及吃什么便往机场赶,一路兵荒马乱之下,已是前胸贴后背。
车窗外, 陌生城市的街景快速向后掠过, 饿得头晕眼花的夏知蔷一时有些心慌。
的士司机主动搭讪:“来旅游哇?”
夏知蔷说不是的:“老公在这边出差,我来看看。”
“哟, 结婚这么早啊,”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她,“你老公很久没回家了?”
“……三五天的样子。”
“那你们感情肯定很好, 几天不见就追过来了。”
夏知蔷抿了抿嘴,说还行。
“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懂生活, 知道制造惊喜,”的士司机有些艳羡,“我可以打包票, 你家那位看你过来了,不晓得要多高兴呢,呵呵。”
强挤出个笑,夏知蔷不再开口,只默然又拨了一通电话出去,然后在“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中将其挂断。
她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论坛规模不小,会场设在本市香格里拉酒店,和机场分属两头。到了地方,夏知蔷循着指示标牌来到厅看了眼,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只剩几名清洁人员。
猜想今天的会议日程只怕早就结束,她只得悻悻往外走去。
S市临海,气温高,湿气重,夏知蔷拎着个登机箱跑上跑下,出了一身汗,一时是又热又饿,胸口还闷得慌。
到了室外,望向没有边际的淡紫色晚霞,她在异乡街头生出种不知何从何从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