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全做完已过中午,报告单暂时拿不到,夏知蔷一心想去逛街, 孟可柔轻轻弹了下她脑门:“你老公就在对面上班,几步路而已, 不打算顺便去看看人家?”
仁和本院与体检中心只隔了一条马路。
夏知蔷捂着头:“冯殊去参加什么高峰论坛了,人根本不在南江。”
“那更好。”
“?”
孟可柔阴恻恻地笑了笑:“冯医生不在,咱正好去会会他那个‘小师妹’, 等打探清楚,该杀的杀该灭的灭,见机行事,不留活口。”
柔柔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夏知蔷会过意来。
她跟孟可柔吐槽过冯殊带教师妹的事,说这个小师妹好学过头,下班了也要缠着人问问题,微信发的比夏知蔷这个冯太太还勤。
冯殊回消息时从不避人眼,坦荡得很,夏知蔷“无意”间瞟到过几次,大约能看出两人的聊天内容都是工作相关,只是,心底依有些怪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吐槽归吐槽,夏知蔷心底很信任冯殊。毕竟,这人工作以外的时间全耗在了家里,两人那什么的频率也高,高到夏知蔷偶尔还应付不来,完全不像有二心。
于是她说:“没必要吧,我信他。”
孟可柔手指一伸,再次戳了戳闺蜜额头:“如果冯医生一点私心都没,为什么要隐婚?上次是谁跟我说去医院找自家老公,结果被人当成花痴,气得想当场去世?”
“万一,他只是没找到机会跟同事说呢?”
“你要这么想也行。那我再问你,他要求你戴婚戒,他自己戴过吗?哪怕不想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用戒指劝退身边蠢蠢欲动的异性,也不难吧。”
“其实,我们就没买什么男戒。”
“……”
眼见孟可柔要被噎死了,夏知蔷主动拉着人去仁和本院。
住院部人山人海,两人一边商量着上楼之后怎么个打探法,以及真碰上那个绿茶师妹该怎么表现才既有姿态又有气势,一边跟着长队一点点往电梯那边挪。
“小夏妹妹?”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夏知蔷回头,一眼看见日常兴高采烈的陈渤。她刚要跟人打招呼,只见陈渤神色古怪地看向她身侧,身体定住了一样不会动,眼睛还越瞪越大。
等回过神,他大步走近,朝着夏知蔷旁边的孟可柔展颜一笑:
“小怡!”
孟可柔翻了个白眼:“什么小姨不小姨的,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外甥啊?”说罢不等人开口,“我现在叫孟可柔,‘温柔可人’的可柔。记住了,别喊错。”
被人呛了也不生气,陈渤只乐呵呵地说:“好的小怡,啊不,可柔。”
“你们俩认识啊?”夏知蔷插话。
孟可柔抢白说了句“不熟”,拉着闺蜜转身就要走。
陈渤追上来,问她们是不是准备去楼上找冯殊:“他去S市参加论坛了,科室里走了小一半人,冷冷清清的。要不,你们来骨科玩?我负责招待好。”
夏知蔷想说不用了,孟可柔先一步开腔:“你刚才说,他们科室去了很多人?”
陈渤点头:“老老小小加一起,五个有了。”
“实习医生也去了吗?”
“实习的……啊,想起来了,冯殊那个的学生,叫钟什么秀的也跟去了,一共六个。”他说完反问,“打听这个干嘛?”
没人理他。
孟可柔跟夏知蔷对视了一眼,一个了然笃定,一个猝然惊惶,目光里包含的信息量极为丰富。
暗自拿定主意,孟可柔跟陈渤说:“我们突然有点事,就不上去了,你请便吧。”
陈渤跟牛皮糖似的贴上来,拦住人去路:“小……可柔,咱们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好不容易再见面,加个微信叙旧?”
“行啊。”孟可柔打开二维码让他扫,“我现在干婚庆呢,忙得很,叙旧不一定有空,但你要是结婚,千万记得来照顾生意。头婚的业务我做,二婚三婚也接,保证给你办得热热闹闹。”
陈渤没接这句,只说:“今天不怎么忙,你们要去哪儿?我可以送送。”
“你什么车啊?低于这个水平的,我可看不起。”嘚瑟地晃了晃手里的大黄蜂钥匙,孟可柔挎好自己的原单货大牌包,甩甩刚做的头发,领着夏知蔷出了大厅。
看着她妖妖娆娆的背影,陈渤挑起一边眉毛,自语道:“照顾生意……到时候,我看你好不好意思收自家老公的钱。”
上了车,夏知蔷问孟可柔:“你们俩是什么同学啊,高中吗?”
“嗯,好像还同桌了一年,记不清了。”
“世界真小诶。”
“时大时小而已,”孟可柔一脚油门踩实:“想躲的躲不开,想见的见不着,总不遂人意就是了。”
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夏知蔷观察了会儿她的行驶路线,好奇:“你这是往哪儿开啊?”
“机场。”
“去机场干什么?”
“送你赶飞机。”
夏知蔷满脸莫名,孟可柔趁红灯时把手机屏幕怼到她脸上:“刚刚买的,两个小时以后起飞,飞S市,看你的医生老公去。”
面对她跳跃的思维和强大的执行力,夏知蔷自然是直摇头,一下说没必要跑这一趟,一下说订单做不完,最后还说自己什么行李都没带……总之两个字,不去。
孟可柔耐下心跟她掰扯:“早上听你说,冯医生忙得又有三四天没回家了,是吧?如果你今天不去,等他开完会回来,一个星期可就没了。你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何况还有个师妹在蠢蠢欲动呢,聚少离多最容易出问题,可得上点心了。”
“真没必要,大不了,我晚上回家跟他视频不就好了。”
“视频和见面是一回事?看得见和摸得着能放一起讲吗?”孟可柔苦口婆心,“你和他好不容易稳定了点,就该趁热打铁多巩固。你总说不想离婚,光说有什么用,行动也得跟上。”
“订单做不完就交给秧秧她们,花钱请人的意义在这儿,行李没带咱们现在去取,麻利点也不是来不及。你啊,就听我的吧,没错。”
夏知蔷被她说服了,只是仍不太理解:“我跟冯殊的事,你怎么这么上心?”
“我操心才的不是你和他的事,”孟可柔紧了紧捏住方向盘的手,“我操心的,只有你。”
见闺蜜露出种于被同性友人突然表白的震惊样子,孟可柔找机会掐了她脸蛋子一把:“我对你就是三七开分红的资本主义姐妹情。你如果婚姻失败受打击、消极怠工,损失的钱里可有我那一份儿。我不上心,谁上心?”
等把夏知蔷送上飞机,孟可柔想起她嘴上说自己被逼无奈,结果回家取行李时还有闲心思让人帮忙挑要带去的吊带睡衣,就觉得好笑。
这样的夏知蔷,才像个活生生的、留着热血的人。
脚步轻快地步出机场大厅,孟可柔抬头看了眼湛蓝蓝的天,淡笑着给自己点上支爆珠烟。
她和夏知蔷的交情虽是从同寝开始,但并不是一届,两人差了两三岁。
当时,南大艺传学院扩招,宿舍却不够,不同系别、不同年级混住是很是常见的事。大三开学,孟可柔所在的寝室被硬塞了两名设计系新生进来,其中一个就是夏知蔷。
她那会儿极瘦,下巴尖尖的,手腕脚腕细得仿佛一折就能断,神色怏怏,没有半点大学新生的朝气。
孟可柔记得,送夏知蔷入学的就夏爸爸一个人。
那可真是个好爸爸,衣着体面的他甘愿爬上爬下帮女儿铺床支帐、清洁打扫,累得满头是汗。
下高低床时他险些闪着腰,多亏孟可柔看见扶了一把,才没出事。
全程,夏知蔷就跟个雕塑似的坐椅子上,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
孟可柔见不得人这样,忍不住上前去:“帮你爸搭把手不行?你林黛玉投胎啊,这么娇气!”
夏知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唯独眼珠子动了动,转向孟可柔。
看着人,她声调平平地说对不起,重复了三遍。
孟可柔还欲多说,夏爸爸过来劝了几句,又从箱子里拿出些广云特产塞到她怀里,避开其他人小声说:
“我们知知暑假生了场大病,还没缓过来,所以……你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可以的话,帮忙跟大家打个招呼,有好玩的事多带带她,别让她老一个人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