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她，伸手为她整理好衣服、围巾以及头发，一丝不苟，仿佛在眼前的是世上最珍贵的至宝。
做好这一切，傅笙盼开门起身，利落下了车，关车门前，睨着车里的人，藏起无限翻涌情绪，声音和着凉薄的夜风。
“照顾好自己，别再受伤。”
别再因为她有任何的伤害，那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他不该是被过往缚住的人。
合上车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傅笙盼瞬间湿了眼。
或许，他们之间，就只能渐行渐远，最后成为彼此的故人。
直到那个身影早已看不见，苏北璟才吩咐吕行驱车离开。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忽而，他看向窗外。
别再受伤。
可他的一颗心早就沉沦于她，他不想要回来也不会交予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
“爸。”还未走到总局门口，傅笙盼接到了父亲傅贤的电话。
她看了下时间，将近十点，父亲很少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
“笙笙。”
因为遭受过的那些事，父亲从里到外的身体机能像是破坏重组过一样，一切都是脆弱的，包括他的声音，沙沙哑哑，苍老而孱弱。
“怎么还不休息啊，这么晚了。”傅笙盼走到附近的长椅上坐下，夜风凉凉，令人思绪清明。
“一天的时间都用来睡了，怎么会困。”
傅笙盼笑，“那也要注意休息，最近几天我不在，有没有按时吃药？”
如今只剩下她与父亲，她不想父亲再有任何闪失。
“我家笙笙长大了。”看不见父亲此刻的表情，只听出他声音里的感慨，还有一点点释然，他继续说，“这几天在京都，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太冷了，比W市还冷，但是还好，明天就要回去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约有十几秒后，才听到傅贤粗哑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遇见。”
第470章 被发现的记忆
傅笙盼怔住，显然想不到父亲会这样问她，刚想说话，听到他又说，近乎颤抖，“告诉爸爸，那些记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傅笙盼立即就猜到了，父亲指的是外婆那件事。
她的默认，无疑是承认了傅贤的话。
安静的房间，傅贤倚在床边，被子上面有一沓装订的纸，A4纸大小。
正面的标题写着:2006年京都香山沈素案。
沈素，是傅笙盼外婆的名字。
想罢，傅笙盼敛目，吸了吸鼻子，眉头微皱，京都市区的空气果然不大清新，鼻腔里一点也不舒适。
“爸，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啊。”
轻松、云淡风轻。
听在傅贤的耳中，却如此沉重。
他不知道，当时那么小的年纪她承受着什么，无人诉语的恐惧害怕，她是怎么熬过来，会不会在他们不知道的深夜里一次次被梦魇折磨……
傅贤的心揪成一块，若不是今晚想要看看以前傅笙盼特地为他们一家人制作的相册，他或许不会在她房间抽屉的最底层看到这份案卷，或许他们永远不知道她一直在承受着什么。
傅贤的语气自责愧疚，傅笙盼有些不忍，那本案卷是她所有记忆都完整后，她在华国最高院的案例库里找到的内容并打印下来，加之上次来京都，因为有苏北璟在的缘故，她以借鉴学习之名，得到允许进了总局的档案室，也搜集了其他的资料。
进了市局以后，经历的案子多了，回忆起那年的场景，总觉得外婆的死太蹊跷了。
香山里的老房子是外公特意为外婆建造，外公很爱外婆，细节之处都能见得到，怎么会在柱子上、刚好的高度，露出一颗明显凸出来的长钉。
当年案子结案得匆忙，虽说是苏北璟推的，但他那时才十二岁，未达责任年龄，又是过失，不负刑事责任，至于后续，况且京都苏家，想要处理好一件事并不难。
但她想要清楚，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这几个月来，她无从所查，也不敢问任何人，一问，他们就会知道她的记忆一直都在，尤其是父亲身体情况糟糕，她不想让他徒增情绪的负担，影响他的恢复。
故作轻松地宽慰父亲，只希望父亲能将情绪波动降低到最低。
“笙笙。”傅贤虚浊的眼睛浸红，响起女儿在他们面前都是开朗无忧的模样，疚意更甚，声音哽哑，“对不起，我和你妈妈都对不起你，我们是不称职的父母亲，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不该由你承受的东西，甚至没有让你拥有完整的亲情。”
傅笙盼眼底有湿意上涌，说出口的话仍旧轻松，“没事的，爸，你看你女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有，这么晚了，爸你应该休息，忘了你的身体还在休养吗。”
傅贤却像是听不见她这些话似的，自顾自地接着说，
“我不敢想像我的女儿如果面对那些伤痛时的恐惧无助，我们口口声声说怕你受伤害，殊不知我们才是真正伤害你的人。我和你母亲没能给你完整的家，我失踪两年来，外界非议我、外人嘲笑你有个这样的父亲，只有我的女儿坚信我，坚持为我翻案，而这段难熬的时光里，苏北璟给你倚靠，带你成长，最后，我们一个个竟劝你们分开，却根本不管，你和他之间会有多痛苦……”
第471章 从未消失过
傅贤是在后来精神慢慢恢复后，傅笙盼的好朋友席洛来看望他时，因为女儿从来只报喜不报忧，所以在他再三恳求下，席洛说了女儿这两年多来的生活和遭遇。
傅笙盼举着手机，抬起头，夜空不是那种纯粹的黑，而是深蓝到极致晕开出黑，她想把眼眶的湿润倒回去。
“爸爸当年见过他，孱瘦冷漠的小少年，骨子里透着清傲倔强，极少他话不多，却看得出来，他待你与你外婆是真心的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伤害你呢。”
现在想来，他一直以来把苏北璟和苏家以及他的处境划到一起，以至于一开始他就在心底里头不认同苏北璟。
傅笙盼亦是从来都知道，苏北璟永远不会伤害她。
记忆不完整前，他的心意她不愿面对，能逃避则逃避，直到所有的记忆拼凑完整，才明白，一直以为他眼中的别人，其实就是她自己，与此同时，同样的对他的心意，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早在多年来的时光中根深蒂固越积越厚。
“爸，你不要想了，我们的目光应该放在现在的生活不是吗？听我的，关掉手机，快去休息，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跟你好好说说。”压制住想要泛滥的情绪，即使父亲看不见，傅笙盼脸上仍是挂着笑的。
傅贤却有些急了的意思，“那现在……你和他……”
像是忽然豁然开朗，没有比此刻更确信，那个早已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与自家女儿十几年都斩不断的情缘。
他们已经伤害了女儿，又如何不想去弥补，反将她推置更痛苦的深渊。他希望，这一次，他们两个可以不再为旁人所扰，能够遵循内心最原始最真挚的渴求，这是他们的路，不该被人阻碍。
听得出来父亲的意思，但傅笙盼此时不想说太多，“爸，这一切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相信我吗？”
没有正面回答，傅贤愣了愣，“我相信你。”
“那好，现在快去休息哦。”
“好……”
又安抚了父亲几句，电话挂断，傅笙盼感觉脸上有些凉，抬手抹了一把脸，微微的湿凉，不禁哑然失笑。
人生在世，谁不想事事顺遂心意，他们今后会怎样，她不敢去猜。
——
第二天，参加交流会的人陆续离开，大概是觉得她就要离开京都了，姜菀很难得的没来找茬。
早晨看手机的时候，收到凌晨时分徐清让到达S市的消息，叮嘱了她回程的安全问题，说过段时间他要来W市找她。
徐清让还给她订了张机票，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软件上看的票都是售空状态。
航班时间在晚上十点多，虽说也不早，但在凌晨十二点前就能到W市，比起十来个小时的火车，已经好太多了。
时间充裕，傅笙盼也不急着收拾，在下午下班时间之前，她交了房卡就拉着行李箱离开总局。
下午三点多，傅笙盼不想这么早去机场，拖着个行李箱，傅笙盼站在路边，看着车辆川流不息，行人匆匆，这个节奏极快的繁华城市仿佛在这个时候才有了稍作喘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