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陆尧晟能察觉到彼此间气场的变化，他攥紧了掌心，薄唇紧抿。
审判席上法官眼见钟瑞似要越说越脱了，连敲两下法锤，厉声说道:“请犯人钟瑞不要陈述与案件无关的事件!”
第400章 死生一瞬1
钟瑞站的位置背对着旁听席，看不见他的人，厅内四五个显示屏不同方位地播映出他的脸，傅笙盼清楚地看见他听完法官的话，嘴角嘲讽的弧度，很淡，又无所谓。
而傅贤看着钟瑞的背影，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意味。
旁听席中还有这些案件遇害者的家属，看见钟瑞如此态度，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不顾法庭秩序，冲着钟瑞嚷骂起来。
言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肃静!肃静!这里是法庭，注意秩序!”
法官连敲了几下锤，旁听席两边的法警看了看嚷骂的人，为首骂的最凶的男人顿时噤声。
傅笙盼也看了看那男人，他坐在父亲的后两排，观庭的人都是经过筛选和检查才能进来，傅笙盼看过名单，上面有照片，但似乎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监控室里苏北璟，看着这一出短暂的闹剧，视线聚焦方才带头哄骂的人，对阿望说:“查一下那个人。”
“没问题!”
法庭内，因钟瑞的配合，所有程序的进展十分顺利，甚至说超乎意料的快，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接近判决环节。
“法庭调查，依照华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款、第五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钟瑞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缓期一年执行。”
死刑一词出现，傅笙盼的心没有预兆地突突加快跳了几下，事情从钟瑞出现后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钟瑞所陈述的作案动机是他纯粹想杀人，于是从徐福陵墓开始，到后面一系列利用古代历史传说，以设计他的杀人游戏。
的确，他所说的与他们遇到的案件一致，可傅笙盼总觉得她遗漏了一些东西，包括苏北璟手上的那张合照，她当时没深究，现在想来他们那天的对话暗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法官刚刚宣布休庭，旁听席的人纷纷起身离开，人都往出口走，一时间过道两边有些拥挤，傅笙盼还在座位上凝神思考，忽地，耳边听到熟悉的身影，继而一道动作迅速的身影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乔远，护住前排的人。”
傅笙盼猛地站了起来，浑身瞬间颤栗，她看到……
陆尧晟反应同样迅速，直接从每排座位跃过到前排。
人群里瞬时响起各种尖叫声，人流开始四处逃窜。
眼前，方才带头哄骂的男人忽然往钟瑞所在的法庭中间的被告席走去，手中拿着一把黑色手枪。
男人的枪掩于袖口，无人看见，待他刚走到第一排的围栏前，苏北璟恰好从外面赶进来。
男人动作所有人始料不及，他走到前排对着钟瑞的后背直接抬起枪。
“住手!”
前排离男人最近的傅贤从背后抱住男人，扰乱男人的方向，手往天花板一抬，一声枪响惊得现场更加哄乱。
惊叫声此起彼伏，傅笙盼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苏北璟最快反应过来，男人恶狠狠地把傅贤推到在地，眦目嗔裂，举起枪准备再给钟瑞一枪，苏北璟及时赶到，踢腿瞬间把男人踢到在地。
第401章 死生一瞬2
陆尧晟也赶了过来，从背后制服住男人，男人的脸被按着贴在地上，他扭头眼神正对着眼前的苏北璟，一双浊目猩红瘆人，他冲着苏北璟扯嘴一笑。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
他的目标不是钟瑞!那支枪像甩不掉似的，仍旧在他手中。
“砰”又是一声尖锐震耳的枪响。
被挤攘的人群挡住了去路，傅笙盼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她好像看见了一片红色。
她看见，苏北璟俯身扼住男人的手腕，黑洞洞枪口对着的是……是被男人推到在的父亲。
似乎是计算的刚刚好，男人忽的不挣扎了，这把枪是用绳子绑在他手心的。
男人开始大声辩解，喉咙都嘶哑了:“不是我开的枪!不是我开的枪!是他!是这个抓着我的手的人!”
苏北璟垂眸，他的食指正正好，放在扳机之上。
血泊中的傅贤恍惚间与十三年那一幕隐约重叠。
终是，在注定的离开前加注一道残忍的划痕，怕不够轻易被遗忘的刻骨呢？
他不信神鬼，却在此刻想要狠狠地质问上天，为何给他这样的一生，给他这个从头到尾伤害着最爱的人的一生，那还不如，在一开始就不要让他出现这世上。
***
男人被关押起来，并且查到了他并不是死者的家属，而是冒用了别人的名字，他真名叫何亮，他交待自己只是一个对社会反应过激的愤青而已，至于枪支，是他在某黑市交易淘来的。
“北璟，他的交待有漏洞。”
乔远拿着记录本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面前的苏北璟，他双手环抱倚在墙上，身上有一股冷冽气场。
顿了一下，乔远想起几个小时以前在法庭发生的事，想到这里，乔远抿了抿唇，继而慎然开口。
“小傅的父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乔远这时没敢说具体情况，幸好打偏了，他听医生说了，子弹距离要害位置只有一两厘米，现在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造化，怕是凶多吉少。
其实他不说苏北璟也都明白，他的眉峰微微拧起，乔远继续说:“还有，我们都相信以你的身手不可能误伤到傅教授，这只是何亮为了撇起自己责任的托词，你也不要太自责……”
后面几个字，乔远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苏北璟的眼底眸色渐深，无形的压迫感涌了上来。
苏北璟沉声道:“记录本。”
乔远立马反应过来，连忙把记录本递过去。
“查他最近见面的人和去过的地方，既然有枪支，也就有来源。”
“了解!”
乔远办事效率快，立马就着手去查。
苏北璟离开审讯室，拿出手机，“过来吧。”
几分钟后，苏北璟出现在市局门口，上了辆车。
“走吧。”
来人是余昭衍，对于法庭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这是全程直播，网络上早就议论得沸沸扬扬。
他开着车，见到苏北璟上来，立马驱车驶走。
第402章 死生一瞬3
而上了车的苏北璟坐到副驾驶座时，整个后背倚在靠背上，唇色发白，表情隐忍，额角布上涔薄的汗。
余昭衍觉得他不对劲，扭头看他:“阿璟，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忽然想起，身上多处骨折的他，医生反复叮嘱过要卧床静养，这还不到一个月，他今日在法庭的举动，从直播里看到，那一击用劲不小，怕是在那时伤口就开裂了。
“不用。”苏北璟开口，声音微哑，他轻轻咳了咳，淡道:“回别墅。”
余昭衍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知道苏北璟的性子，他最后还是往别墅的方向开，同时路上已经联系了医生在别墅里等着。
这一路，苏北璟没怎么讲话，余昭衍料想他肯定疼得慌，车开得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别墅门口。
车停稳，苏北璟推门下车，刚迈了两步，步伐不稳，踉跄了一下，扶住车门。
余昭衍刚准备下车苏北璟动作比他还快，听到动静，他立刻转头看向副驾驶座方向，却见到灰色座位靠背上一片淡红血迹。
再一看，苏北璟穿着深色厚呢大衣，背对着他，脊背坚挺硬冷，深色衣料上看不出其他。
默叹口气，余昭衍迅速下了车走到他那边。
这小子真够能忍，好几个小时，血都浸透大衣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仅身上多处骨折，当时从飞车跳下来时后背还被钢筋划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段时间，苏北璟又完全不注意休养，伤口反反复复始终没愈合，不让傅笙盼担心，也没有让她知道。
进了别墅，医生已经在客厅里等了，苏北璟视若无睹越过医生上了楼上卧室，余昭衍走在他身后，朝医生眼色示意，医生立马跟了上去。
余昭衍本以为又要费一番口舌，苏北璟这会倒出乎意料地配合，进了他的卧室，苏北璟已经背对着他脱下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