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尔尔。”赢君开口评价道。
这到出了齐公子鹄所料之外,别的不说,就说乐伎这档子事上,他齐鹄可算颇有一翻眼力,但凡被他看入眼的,均非寻常技艺。
就拿此番不远万里带入洛邑的这几名女伎,均是他府里楚翘,竟被赢君评价为“不过尔尔。”
齐公子鹄问:“赢君这番说词,便是见过更好的乐伎?”
“然也,就在昨日。”
昨日?昨日魏王宴请赢君,诸君皆知。宴后,赢君还收了魏王送的媵,亦诸君皆晓。看来魏王是舍了血本的。
“原来是有魏姬珠玉在前。”齐公子鹄笑道。
“齐公子口中的珠玉,现下正候在外面,齐公子可有观赏之意?”赢君问。
“甚好!”齐公子鹄眼睛都亮了起来。
秦玙向寺人汩示意了一下,寺人汩宣扬一声:“入——”
只闻外面娇娇糯糯两声女声温婉齐应,而后抱瑟而入。
一姬抚瑟,乐声悠扬而起,另一姬合着节拍,展袖轻舞,时若彩蝶翩纤,时若玄鸟盘旋,举手抬眸间,含羞带涩,盈盈目光全都投往齐公子鹄案前。
引得长期流连美色间的齐公子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二姬,或欣喜,或赞叹。
食饱酒酣,灯影摇曳,美人姿容艳昳。
齐公子鹄赞道:“果真还是魏王更会调养乐姬,如此绝色,世间无匹,赢君有福矣。”
“孤无福受之……”秦玙顿了顿,压低嗓音说道:“……孤惧内。”
孤惧内,三字,着实震惊了齐公子夫妇二人。
齐公子鹄不可置信的看看赢君,又看看坐在赢君身旁端庄大方的赢君夫人,震撼得不知如何接口才好。
“为了这二姬,孤的夫人与孤好一生闹腾,是以今日赴宴才晚了些许。这二姬孤是享用不上了,不知齐公子鹄可愿笑纳?”
秦玙自谦,还顺带抹黑了嬛。
嬛气得牙痒痒,面上维持着端庄的笑意,内心狠狠腹诽了秦玙百八十遍。
齐公子鹄微怔片刻,随即笑开道:“齐某乐意笑纳,就怕魏王不喜。”
“齐公子惧否?”赢君问。
“不惧!”
“然也!”
语讫,齐公子鹄爽朗放声大笑。
霓死死瞪着眼前两名美姬,美姬在齐公子鹄的招手失意下,步履款款,翩跹步至齐公子鹄身旁跽坐定,一人奉酒,一人肆意大胆的抬手扶上了齐公子鹄的肩颈处,轻柔却不失力道的替齐公子鹄揉肩去疲。
如此可人明事理的美姬,真真是长在了齐公子鹄的爽点之上。齐公子鹄舒爽的放松自己靠在身后美姬的怀里,感受着肩背后的细腻柔软,酒意微醺道:“今夜,你二人侍寝。”
二人闻言,羞红了脸,吶吶应声道:“诺!”
莺声酥软,齐公子鹄酒意潺潺的双眼又迷蒙了几分,拽过奉酒的美姬衣袂,深嗅一口,分外满意道:“处子馨香,分外诱人而。”
……
看着眼前齐公子鹄淫靡的一幕幕,霓一口银牙咬合得险些没碎在口里,若不是为了在齐公子鹄面前,维持大室的体面,霓差点没当场甩脸子,赢君夫妇二人这搞的是哪门子戏,嫌她后宅还不够乱么?嫌她还不够烦心么?
霓默默觑了一眼身被板直,端方跽坐在形姿放骸的齐公子鹄一旁的赢君,腹中怨气更是腾腾陡升,凭甚?凭甚?他二人均是世胄郎君,为何差别甚大?
宴毕,华灯初上。
回行馆的路上,秋夜温风徐徐一下下轻撩着车上帷帐,嬛一想起齐公子鹄收下那两名乐姬时,霓青红交错的面色就由衷的舒心。
“嬛心情甚好。”秦玙揶揄道。
“嗯!还需谢过玙。”嬛也不掖着。
“如此,午后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兴师动众而入,一句话不说,又悻悻气晦欲逃来着?”
嬛一听,不服气了,侧过身去,一把揪住秦玙的衣襟,道:“再有下次,玙不可再瞒着嬛,要提前知会于嬛。”
“再无下次。”秦玙垂首轻啄了一下嬛的檀唇,保证道。
嬛娥眉轻挑,哟!这回答简直了,让她挑不出任何错!秦玙这厮甚是灵敏,求生欲甚是强烈。
嬛松开揪住秦玙衣襟的手,贴心的替他抻了抻不存在的褶子,笑着柔声赞道:“玙觉悟甚高。”
秦玙垂眸,附唇在嬛耳畔暗沉开口:“然也,孤做了这许多事,嬛欲如何赏赉于孤。”
秦玙及其富有磁性的低音炮嗓音吞吐在嬛耳畔,嬛瞬间酥麻了半边身子,不由自主的环首勾住了秦玙颀长颈项,长腿一横坐在了他跽坐着的大腿上,臻首将额贴在他额上,吐气如兰:“玙欲如何?”
“这般便好……”
语落,秦玙双手一拉,放下了车窗上的帘幕,将嬛紧紧箍在怀里,不再克制沉沉吻了上去。
这一吻吻的甚是长久,马车回到行馆,都停妥了俩刻多钟都不见二位主子出来,扈从们无人敢催促,全都站得远远的,侯着。
许久,才见国君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抱着君夫人下了马车,君夫人被国君用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整个人蜷在国君的怀中,似已熟睡。
白日出宫,嬛是准备捉完“奸”便回宫陪太后入寝的,是夜,嬛到底还是没能回宫。
车厢靡靡,寝臥绯绯。
这一夜,极尽缠绵……
翌日,嬛醒来时已至午时,玉肌雪肤上青紫吻痕斑驳交错,惨不忍睹,四肢百骸酸痛得似被数千乘车马碾过一般。
罪魁祸首倒是精神翟硕的已坐在一旁处理了一上午的文书。
见嬛醒来,他端了一匜清水过来,扶起嬛,将匜挨在嬛唇边,温柔小意道:“嬛先喝点水润润喉。”
嬛全身乏力的就着他的手饮下整整一匜水,她是真渴了,一整宿嗓子都哑了,昨夜事后秦玙喂她水,她困顿得愣是一滴都饮不进去。
嬛饮完水后,他又带着绵绵缱绻亲自提嬛着衣、盥洗,寺人堇和师氏茗在一旁面面相觑,插不上手,互看一眼,心有灵犀的退了出去。
嬛生为王姬,自幼也是被人侍候惯了的,被一国国君侍候倒是头一遭。
但这种荣耀之事,嬛此生经历一次,便再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嬛在秦玙补偿式的侍候下,一切妥当,入宫拜谒祖母时,已是午后。
妘太后看着一向怕热的嬛在秋阳炎炎的天气里,穿了袭高领衣裳,施了粉黛,眼底的雅青却仍隐隐透了出来,明明是疲乏之态,在嬛身上偏偏显出了一副温香软玉之姿。
真真是儿女大了不由人啊!妘太后望着眼前缱绻情深的二人,倏然安下心来!嬛得赢君,此生幸矣!她终是可以放下心了!
晡时至,天子莅临太后宫室,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下,陪着太后用了小食。
赢君夫妇两双双向天子及太后告离。
此时,斜阳微微西倾,坐在出宫的舆车上,秦玙突然开口道:“嬛可想游肆?”
“嗯?”嬛不解。
“我们步行回行馆。”语落,秦玙叫停了车,御者将车停稳后,秦玙将嬛抱下了舆车,二人沿着跸道慢行,七拐八绕,入了一条颇是繁华的街道。
时至黄昏,街道上小贩已零星散去,没有白日里那么喧腾热闹。
二人携手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着,经过前头一处三岔口,秦玙蓦然伫足,望了一眼四周。
“嬛可记得此处?”
嬛点了点头,渠阳大街,洛邑最为繁华销金之处。
秦玙垂眸看着嬛,见她并无甚大反应,便知晓她并不记得。
“七年前,孤在这里遇到一兜售蓖梳的小女姬,该小女姬甚是黑心,别人摊贩的蓖梳一两贝便可得,她倒好,开口就要一百圜钱。
烈阳下苦苦站了半个时辰,无人问津,孤看她可怜,刚好荷袋里有一百圜钱,便都施舍给了她。
如此善举,她居然都不记得孤,再见到孤都没能认出孤。
嬛说,此女是否有些缺心眼?”
嬛听完,环视了一眼周围,娇嗔着箍住了秦玙的手臂道:“小女姬是否缺心眼,嬛不知,嬛只想知道,君上当时为何要花高价买下那柄蓖梳呢?”
秦玙笑笑:“因为没人肯做冤大头买那蓖梳,那小女姬当时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孤于心不忍,便买了。”
嬛忍着笑意,掐了一把他紧实的胳膊,哼了一声,甜蜜的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