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贵女(42)

现下看来,她赌输了,输在太自信他对她的感情这一点上。

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觉得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情谊的。可现在她才知晓,这份情谊便如镜花水月般虚渺,不可靠。

她并不惧畏回洛邑,亦不在乎她若回了洛邑会有多大后果,会有多少人嘲笑她,她通通不在意,只要有妘太后在王畿一日,她便有底气一日。

这般一想,她便止住了抽泣,可仍旧心抽痛着抬起头,准备起身回车继续上路。

可她头刚一抬起来便见不知何时,自己跟前竟站了一个人。

黑色布履,行縢束腿,麻布双重长衣,乃御者之装束。

明明是御者,嬛大可站起身,色厉声疾叱责他失礼无状,可不知为何却短了气志,低垂着眼睑,不敢抬头望去。

明明只是片刻,嬛却觉得过去了许久,再她觉得再也蹲不住的时候,身前的男子慢慢屈膝蹲了下来,凝神注视着嬛扑闪扑闪惊若蝴蝶的羽睫,伸手拂去挂在她羽睫上的,那一颗泫然若滴的泪珠,问:“哭甚?方才不是走得气定神闲干脆利落的么?”

“你混帐!你坏蛋!你不是好人!”

熟悉低沉的嗓音入耳,嬛心头的绝望霎时烟消云散,却更委屈了,复又哭得泪眼婆娑得抬起头,抡起粉拳就往穿着御者衣裳的秦玙身上胡乱捶去。

她那点气力打在身上,对秦玙来说不过微风细雨而已。秦玙由着她胡乱捶打了一通,发泄完怨气,方才抓住她捶得粉透了手,就着她道:“好!孤混账,孤坏蛋,孤不是好人。那你呢?你是甚?”

嬛被抓住了手,挣脱了几下,没挣开,气急败坏,毫无礼仪呵斥道:“你放开我,是你自己说要送我走的。”

“孤是说让你走,但你不是哭得甚是不舍吗?”

“谁不舍了?”嬛哭得鼻音娇糯糯的反驳道。

“难道不是?那嬛在此哭得如此心伤为甚?”

“与你无干。”

“呵——与孤无干?”秦玙顿了顿,咬牙切齿狠狠道:“与孤无干是吧?”

语音甫落,攥着嬛手腕的手一拉一用力,蹲得腿脚发麻的嬛,一不留神,便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还未反应过来,啪啪两声,一只修长的大掌重重的拍在了她臀部之上。

他居然打她?他居然敢打她?下手还这般重。

夏装衣裳轻薄,秦玙这两巴掌打得嬛臀部火辣辣得烧了起来,倒也不疼,就是有些过分亲昵。

嬛倏然被打,杏眼倏然圆睁,连哭都忘了,错愕过后,狠狠照着秦玙肩上啃了上去。

秦玙轻嘶一声,肩部肌肉稍稍用力,嬛便松了口,硬邦邦的,咬着磕牙。

“你属犬么?动不动就咬人……哦!不但属犬,会咬人,还属马,动不动抬蹄子踹人。”秦玙含笑着打趣嬛,趁嬛还未发飙之际,一手托腰,一手托臀,打横将她抱起,随即往马车走去。

嬛虚虚挣扎了一下表示抗议。

秦玙唬道:“莫动,没得摔了再把脚崴了。”

“你为何会在这里?”蹲着哭了许久,嬛早累得手脚都痹了,他愿意抱,她还乐得让他伺候。

“送嬛回王畿。”死鸭子有时候就是嘴硬。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了上一章也太鸡冻了吧?!hhhh

这篇文总体来说还算甜(bu)文(shi),可也会有波折啊~不然就没法写剧情啦~但是你们要相信太子,太子温文尔雅的妻奴,怎可能忍心伤害自己的媳妇呢?

车肯定会有,但也得水到渠成,你侬我侬,气氛到位才是,对吧?不然也太崩太子的人设了~

有小王姬说男女主是颜狗,这就是的呀!咸鱼菌自己就是颜狗,所以……嗯嗯……儿子女儿也随妈了……hhh,没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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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王姬“amyshan00”的10瓶水er和小王姬“松松”的水er~比小心心!

第三十五章

“送嬛回王畿。”

嬛瞪了他一眼, 正欲开口反驳,眼角却瞥到了辎车旁,师氏茗、寺人堇和小吏都一脸笑意的看着秦玙怀抱着她走回来。

嬛哽了哽, 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秦玙一言不发将嬛抱上车厢, 自己随后便跟了进来,阖上车门, 师氏茗和寺人堇喜滋滋的让出车厢, 坐到在马车前面,小吏扬鞭调转了马头,沿着来路又折了回去。

嬛撩开车帷睇了眼窗外,抿抿唇, 挑衅问道:“不是送我回王畿吗?”

“守臣娶了王姬,王姬还未曾给守臣生子,守臣怎可能送王姬回王畿?”秦玙斜眸睨着嬛, 哒哒说了一串绕口令。

甚生子?莫说子了,便是母他都不曾得到过,如此这般便想回洛邑?想的美!

秦玙暗自腹诽。

嬛瞪了他一眼,张口守臣, 闭口守臣的, 分明就是心里还憋着火气, 想撒火又不敢撒。

一路阒然, 只闻车轮滚动辚辚之声。

嬛轻阂着眼睑,斜靠在车壁上, 这一夜一昼闹的她心力疲乏。

秦玙炙热又阴翳的目光却一直直勾勾盯着她不挪眼, 嬛只觉脸颊都快被他的视线灼穿。

车轮辚辚,舆身晃晃。

自昨夜起煎熬至此时,嬛早已心憔力竭, 一遭松懈下来,浓浓的倦怠感扑面而来,在辎车规律的微微晃动下,嬛头支在车壁上,不过须臾便沉沉睡了过去。

自上车,秦玙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嬛,望着她因哭泣略显酡虹的脸颊及纤细莹洁的玉颈,杂乱如麻的心绪,怒火中烧的肺腑,渐渐平静下来。

昨夜盛怒之下,他神思恍惚地说出了要送她走的话,他前脚走出殿门,后脚就后悔了。大男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口不择言绝非明智。可君子一言既出,焉又能轻易收回。

若真送她走了,依她决绝傲娇的性子,他怕是再也寻不回她了。

他一宿未眠,辗转反侧直到拂晓前夕方才想出两全之策,他换上御者装束,混迹在队伍之间,若她流露出犹豫、不舍,他便顺阶而下,原谅她,做出施恩之态留下她。

怎知她竟是如此干脆、毫不留念的坦然上车,那一刻他腹中胸中泛满了苦水,强忍着才没当场拽她下马车。

他廿载人生,从未如今日这般揪心挠肝过,一路行来,整整两个时辰,她人在车内,却阒若无声,无一丝情绪外泄。

天晓得那两时辰他是如何熬过来的,他甚至已经暗做决定,待到了大崤关,不论她是何念头,哪怕是强迫,他也必掉头将她带回去。

日月复重重,他就不信他不会不如那个北狄王,他必会攻下她心。

万幸,在他最为纠结难受的时候,她出声叫停了车马。

看着她纤细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蹲在草丛间低泣,他心头抑制不住的欢心雀跃,又间夹着酸痛的怜惜滚滚上翻,这种感觉又甜又涩,乃他前所未有,简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似是困极,上车不过一息,便靠着车壁悄然睡了过去。

她昨夜定然也未睡好吧?!对于自己要送她走,她虽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亦是同他一般,煎熬得一宿未眠。

思及此,秦玙本就雀跃的心头,愈发柔软,怜爱的伸手轻轻将嬛拢入怀里,低头俯首在她头顶上,深嗅一口,任由她身上独有的幽兰芬香溢满肺腑,自昨日起便堵在胸腔的那股浊气,顿时消失殆尽。

秦玙心满意足的抱着嬛,亦缓缓阖眼小憩,享受这一刻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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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嬛睡得颇为绵长。

醒来时,车马已兜了一圈,回到宫城,时已近晼晚,橙红色的夕曛将阙宫烧成金色一片。

多事之夏,秦玙本就诸事冗杂,今日还自找麻烦的耗去一日,带着嬛来了趟赢国官道一日游,辎车方一驶入宫城,秦玙便被一群急得焦头烂额的卿大夫给拦了下来。

秦玙下车前还特意报备了嬛一句:“今夜孤许不回后寝了,嬛莫要空等,早些安寝。”

彼时睡得迷迷糊糊,还未全然清醒过来的嬛,下意识懵懂的嗯了一声。

这副乖巧的表情,极大的取悦了秦玙,本都到车门口的他,猝不及防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方才纵身下车。

秦玙一身御者衣裳出现在一众公卿大夫面前,走出老远,嬛都还能隐约听到老公叔苦口婆心的上柬:“赢乃礼仪之邦,衣冠上国。公卿百官衣冠服制均各有制度,太子身为国储,怎可逾越礼制,穿窄小之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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