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没听见?她自问做不到。
直接闯到客院质问慕淮自大婚以来的冷遇?
又好像太失身份。
紫棠见孟芫举棋不定,试探着建言,“要不,奴婢代夫人去客院看看?就说夫人知道侯爷出门辛苦,特意煮了补汤给侯爷。”
孟芫想想,赵老三家的是粗使,客院守门的不放行也属正常,紫棠是自己身边得力的,就算见不到那位商姑娘,好歹那人也该给些薄面,再不然,同守院子的打听打听,总能问出点什么。
“也好,若能见到侯爷,不须提正院的事,只说老祖宗昨晚挂心了一夜,让侯爷得空先去三思堂请个安再论其他。”
紫棠备了补汤,拿细瓷瓮盛了直奔第一进客院而去。
门口守着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侍卫,他们腰间均别着明晃晃的利刃,在光下晃得人不敢直视,他们脸上也是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简直是他们主子那张太岁脸的翻版。
紫棠依稀记得,迎亲当日这两人也随侍在列,就是不知他们对自己有没有印象,能不能讨个情面。
紫棠定了定神,在距离客院门口三尺的位置停步。
“劳烦两位小哥帮忙通传一句,就说夫人着我端了当归枣仁汤进奉给侯爷补身。”
左边黑脸的那人瞥了一眼,似有动摇。
右边那位则毫不犹豫拒绝,“侯爷有命,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客院,也不见任何人,你端了汤回去吧。”
紫棠岂能这么容易放弃,只朝着没说话那个黑脸侍卫央求,“夫人知道侯爷昨夜彻夜在外忙于公务,定是没能休息好,我也不为难两位小哥,若你们不好放我入内,只代我进去传个口信,再将汤水奉给侯爷便成。”
黑脸侍卫面有难色,“这位姑娘,你不知咱们侯爷脾性,莫说是你个小小女使要坏了侯爷立下的规矩,便是夫人亲自过来,我们也不敢放行呐。”
紫棠见两人不肯通融,又是这么个说辞,越发替孟芫委屈。
她索性把心一横,朝着里头吆喝,“奴婢紫棠求见侯爷,还请侯爷移步,同夫人到正院一见。”
侍卫哪能容她如此放肆,不等她说第二句,便上前将她驱离。
紫棠一个不防备,瞬间将那汤瓮打翻。
里头汤水还冒着热气,瞬间就将她阑衫沾污,连手背也烫红了一块。
她在孟府尚没受过如此委屈,这会儿竟被两个粗直侍卫冒犯,瞬间羞臊得落下了泪珠子。
“既你们不肯通传,我也只得去请夫人和祖太夫人做主了。”
那两个侍卫有一瞬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侯爷吩咐,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客院去。
孟芫在屋子里等了片刻,便见着紫棠红着眼进了屋,下裳处更是被什么沾污了一片。
她瞬时就皱起了眉。
“他们没让你进门,还将汤打翻了?”
紫棠将头垂得老低,被烫伤的手背也藏在袖间。
虽说方才受了委屈,但也怕孟芫为了自己和府中男主人闹出不快。
天气正热,孟芫看紫棠将手半缩在袖中,一眼就发觉不对,只上前几步,将她袖子翻开,果然看见她手背通红一片。
孟芫眸色一深,秀眉紧蹙,“岂有此理!竟欺到我的人头上。”
“碧芙,你留下给紫棠上些消肿止痛的药膏,青萍和赤芍随我去客院看看。”
丫头们也觉得慕侯新婚夜彻夜不归已是失礼,好不容易回来却闹出个什么商姑娘,这哪里是侯门该有的礼数,纵使不想让孟芫动怒,也觉得这事不该忍下。
孟芫来到客院门口,保留着仅存的理智同守门的两个侍卫说话,“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慕府新妇孟氏求见侯爷。”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个黑脸侍卫应声,“夫人新归家,还不知咱们侯爷的脾性,小人并非有意不听夫人驱使,而是实在不敢违逆主人命令,还请夫人见谅。”
孟芫虽一向表现的和善软弱,但骨子里实际却是个倔性人,她这会儿不怒反笑,“你们当真不肯通融?”
两个人低下头不敢言语,心说要是通融了,别说这身衣裳,怕是小命都难保。
孟芫冷笑一声,“那便不难为你们了,我自己来。”
两个人不明所以之际,孟芫已经趁空将黑脸侍卫的兵刃抽出,随即退后两步。
侍卫只一瞬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先头神色,“夫人即使此刻动手将我们毙于刀下,我们也是不能从这道门前让开的。”
孟芫没有看他们,而是用手顺着刃光一路往下抚去。
黑脸侍卫惊呼一声,“夫人当心,这是开了刃的。”
可话没落地,孟芫已经将那兵刃架到了自家脖子上,“我也不敢劳烦你们代我进去传话了,我长了脚,自己进去就是,若你们敢拦,我手上的刀兵不长眼,不是害了你们,便是伤了我自个儿……你们掂量着看。”
说完,孟芫就昂首挺胸朝前行去。
那两个侍卫哪敢动手,若真伤了刚进门一日的侯府女主人,他们也不会得个善终。
他们心里苦呐,侯爷已经够狠了,这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夫人,比侯爷更狠!
第28章 【叒重生】
孟芫上辈子在慕家过了十年, 还没有哪一处屋舍是她不熟悉的。
她仗着无人敢动手伤她,一路畅行无阻,直来到客院东屋门口。
此刻屋门虚掩着, 门口有两个虎虎生威的侍卫正严阵以待, 似乎只要孟芫有丝毫不妥之处,他们就会不惜犯上动手, 以保屋里人安危。
孟芫不再上前, 而是隔着门板喊话,“孟氏女求见博望侯,还请通传。”
说是通传,但整个客院就那么丁点大, 怕是地缝里的虫蚁都能听个分明,如果门内之人不聋,定能闻声。
果然, 房门嘎吱一声从里头被推开,一身慵懒姿态的慕淮独自从门内踱了出来,他身上穿了件藏蓝色绸布常服,发稍微乱, 左手腕子处, 还隐约露出截白色棉布。
却未见传闻中的“商姑娘”在侧。
孟芫火气更盛了。
慕淮昨夜走时匆忙, 是穿着大婚礼袍出的门, 眼下刚回府就在客院换了衣裳,还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丝毫没打算解释昨夜晚归和今日带外眷进门的意思。
孟芫将手中兵刃收至身后, 若这时还想着以性命相要挟,只怕要沦为笑话。
慕淮见孟芫提着兵刃立在门口,原本的芙蓉笑靥娇中带怒, 他不觉也将眉头拧成个川字,他不急着和孟芫说话,而是吩咐一旁的侍卫,“外头是谁在守门?”
“禀侯爷,是青岩和松茂两人。”
“传我的话,让他们今日下值后到刑律司各领五十板子。”
“是。”
孟芫心里越发生寒。
这板子看似打在守门侍卫身上,何尝不是打了闯门之人的脸面。
这还是他认识的慕淮吗?
往日耳鬓厮磨的那人、体贴入微的那人、视她若心头至宝的那人,在这一刻通通化作了梦幻泡影。
她早该想到,人死一回还能重生,这是什么样的天眷,若不付出些宝贵代价,又怎么能服天愤呢。
而眼下看来,所谓代价便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此生不再寄情于她了……
孟芫强忍着眼中泪意,控制住自己不去看慕淮生冷的表情。
“我有话想同侯爷说。”
慕淮有短暂犹豫,随即点头,“去隔壁屋说吧。”
孟芫一怄,这是打算要金屋藏娇的意思吗?家中大妇都堵到门口了,他也不领人出来一见,回护至此,怕是这辈子的心头好呢……
客院里少有人住,陈设十分简单,所幸日常打扫不断,没什么灰迹。
慕淮待孟芫进来后亲手关了房门,又指着八仙桌旁的两个杌凳,“坐”。
说完,还顺手倒了杯茶,推到孟芫跟前。
那手法十分纯熟,就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孟芫不会因这点善意就把心放软,把手里兵刃直接摆在桌上,也不喝他倒的茶。
慕淮难得主动出了声,“是要问我昨夜弃你于不顾的原因?”
孟芫不置可否,也不看慕淮,“愿闻其详。”
“昨夜仪郡王归府,路上遇伏,我一路护送他回去,又有些事耽搁,便没回来。”
孟芫声音有些哑涩,“所以侯爷是未卜先知,料定郡王爷路上有难,所以才撇下满院宾朋沿途护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