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沐更是全程都睡得跟一只死猪一样,连鼾声都未曾断过。
绿竹知道自己斗不过眼前这些人,只得乖乖认栽。
不过好在,这群人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似乎也没有斩妖除魔,当场要了她小命的意思。
“说吧,龙珠是你偷的?”
冰霰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废话上,“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接近李云沐又有什么目的?”
绿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神态颇为楚楚可怜。
只可惜这里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全都属于超维生物,根本不会对一条大号竹叶青怜香惜玉。
绿竹只得死了□□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回答冰霰的问题。
而后,季鸫他们听到了一个十分《聊斋》画风的传奇话本故事。
这位名叫绿竹的姑娘,原形是一条成了精的青蛇。
十年前,她在渡劫时被天雷所伤,又遭遇顽童戏耍,在濒死之际,被当时年仅十一岁的赵氏所救,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
“我们这些妖修,都要讲究一个因果。”
绿竹跪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低声叹了一口气:
“当年赵家小娘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若是不报,就会变成心魔……”
十年后,绿竹掐算出了赵氏会弭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
为了报恩,她从黑蛟手中偷到能治百病的龙珠,又藏在画舫里,顺流而下来到苏棠城,以烟花女子的身份勾引好色多情的李云沐,再嫁给他当小妾,好名正言顺地进入李府照顾病重的赵氏……
“李公子身份特殊,生来便带着佛光。”
绿竹的手指搅紧衣袖,低声说道:
“我藏在他家中,是想以他身上的佛光掩盖住龙珠的气息,好让那黑蛟无从寻找……”
她撇过头,神色忿忿,“谁想到,那厮狠毒至此,竟然要水淹全城。”
当黑龙宣称要以洪水摧毁整座苏棠城的时候,绿竹吓坏了。
她深知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但巨龙愤怒到了极点,哪怕她交出龙珠、抵上性命,也绝对不可能饶过这一城的人。
这时候,绿竹身为妖精的本能,让她把“自保”放在了首位。
于是她用简单的幻术迷惑住了陪侍的小丫头,自身则变回原形,游进了一尊黄铜佛像之中。
因为绿竹知道,黑蛟最怵的就是佛光,有李云沐在的李府,以及李府供奉的佛像,是她在苏棠城中所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容身之所了。
“结果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高人,把那头黑蛟杀了……”
说到这里,绿衣女子忽然全身一凛,抬头看向面前一群陌生人:
“难不成,是你们杀的?”
冰霰并不想浪费时间跟绿竹解释,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废话。
对方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绿竹心中惊骇之余,态度立刻变得更恭谨了。
旁边的马可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既然你潜进李府只是为了救赵氏和躲避黑龙的追踪,那你干嘛还要杀李云沐呢?”
第235章 无境因果-32
“因为我需要他的心头血。”
绿竹不敢隐瞒,老实地回答道:
“想要治好赵家小娘的病,就必须用佛子的心头血做药引,再吞服龙珠……”
她十指收紧,用力抓住袖口。
“我们这种妖修,本不能随意杀生……但是,我想救赵家小娘,我欠她一条命……”
说到这里,绿衣女子咬住嘴唇,不再说话了。
听完绿竹的自白,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季鸫他们的任务是护持李云沐渡过死劫,所以当然是不可能放任绿竹把李公子一刀捅死,再取其心头血做药引的。
按理说,事情已经问清楚了,绿竹也落在了他们手上。
若是想要一了百了免除后患,现在就该直接把青蛇精杀了。
只是……
季鸫看着跪坐在地的绿衣女人,觉得她仿若在群狼环伺中瑟瑟发抖的小羊羔子,实在有点儿让人同情。
况且,绿竹虽然偷了龙珠,惹出差点让几十万人陪葬的弥天大祸,而且刚才还想杀了李云沐,不过她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是为了报恩救人,并非什么罪大恶极的妖怪……
——要不然,把人劝走吧?
季鸫心中如此想着。
不过光是把人劝走还不保险,怎么能保证绿竹不会半路杀个回马枪,还想对李公子干些什么呢?
而且,他们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该怎样让李云沐那么一个浪荡子放下万丈红尘,心甘情愿地皈依佛门。
季小鸟的目光移到绿竹身上,表情严肃。
他在寻思,或许能跟这条青蛇精合作……
就在这时,盘腿坐在床上的樊鹿鸣,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要的心头血,是指心脏里流的血吗?”
绿竹先是一愣,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樊家弟弟又问道:
“如果我有办法在不杀死李云沐的情况下,取到他的心头血,你会放过他吗?”
绿竹惊诧地睁大了双眼。
在她的认知里,想要取得心头血,就只有切开人的胸膛并从中取出心脏这唯一的办法。
不过随即青蛇精又转念一想,这些人干掉了横行汍水流域的黑蛟,还轻而易举地识破她的真身,必然是有些本事的,或许真能隔空取血也说不定。
绿竹心中一凛,立刻立起上半身,从跪坐的姿势变成端正的跪姿,然后朝着众人重重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如果诸位大仙能帮我取到李云沐的心头血,救回赵家小娘的话……”
绿衣女子匍匐在地,语气恳切:
“我愿意做牛做马,全听诸位大仙的吩咐!”
……
一个小时后,绿竹被马可和刺青送回了李府,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李云沐让青蛇精下了咒,这时依然睡得很香,由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枕边人曾经失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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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府一切如常。
绿竹一反平日温柔贤良的模样,没到赵氏床前侍奉,而是一直缠在李公子身边,用尽浑身解数,把人迷得神魂颠倒,连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放她离开。
整整一天的时间,李云沐和绿竹两人都在打情骂俏、调风弄月。
绿竹还把其他几个妾室一并招来,在不当不正、非年非节的日子里弹琴唱曲、宴饮作乐,愣是把一间商贾大宅弄得活像秦楼楚馆似的。
李公子和他的七房妾室折腾到了月上柳梢。
爱意正浓,谁也舍不得离开,也就不管什么规不规矩的,干脆直接睡在了一个屋里。
累到了极点,李云沐枕在某个爱妾的玉臂上,沉沉酣眠。
这一觉就睡到了子夜。
半梦半醒之间,李公子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
仿佛是竹做的扫帚扫地时发出的声音,音量不大,节奏不疾不徐,十分规律。
李云沐从美人们的玉体间爬起来,眯缝着眼,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色,四处打量。
“一、二、三、四、五、六……”
他数了一圈,只在自己身边数出了六个人。
心爱的绿竹姑娘不见了,而外头的沙沙声仍在继续。
“绿竹?”
李云沐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撩开窗帘,就将脑袋探了出去。
下一秒,他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到,自己刚抬回家还没焐热的名花绿竹竟然高高悬在了他卧房的梁下,身体如同一只钟摆般,缓缓地摇晃着。
一条碧绿色的丝绦环过她的颈脖,一端绕在梁上,另一端垂落下来,一直拖到了地上。
刚才李云沐听到的“扫帚扫地”声,正是那丝绦随着女人身体摇晃的节奏,在地板上蹭动时发出的动静。
“绿竹!绿竹啊!”
李公子声嘶力竭地大喊,同时朝着那挂在半空中的女人扑了过去。
他的叫喊声自然惊醒了其他几房小妾。
众人纷纷醒来,转头便看到了纱帐外的吊死鬼,当下花容失色,惊叫声如同合奏般此起彼伏。
这时李云沐已经扶住了绿竹的身体,手忙脚乱想要将人弄下来。
心急如焚之下,李公子没有察觉,他们刚才都叫得这么响了,别说是屋外值夜的丫鬟婆子,就连院子里的家丁护院也该被惊动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