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花这才不着痕迹地深呼了一口气,和走过身侧的赤司征十郎相视而笑。
赤司看着她弯起来的明亮眼睛,心里的一角被倏地击中——她可以穿着华贵的和服,摆出世家小姐的端庄气度,游刃有余地招待客人,但还是会在无人注意的小角落里,对他露出颊边柔软的小梨涡。
——还是他的小女孩。
赤司有心摸一摸她的脸,或者揉揉她的头发,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只能作罢,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快走两步跟上了父亲的脚步。
冬花回到外厅时,厅里空的客座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父亲和棕发男人正在说着什么,她顿了顿脚步,但也没直接过去坐下。果不其然,和赤司征臣交谈的男人不一会就在谈话的间隙中冲她丢过来一个眼神。
她循着看去,才发现赤司父子俩的小桌上竟然还是空的,而待命的女仆就在他们身后,倒茶的活留给谁来做简直一望便知。
身后也适时地过来一个捧着托盘的女仆,冬花深呼吸了一次,然后侧头对女仆点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过来。
“失礼了,”冬花动作轻缓地跪坐下来,头上簪子流苏和耳下吊的耳饰晃动幅度称得上轻微,她对赤司征臣点点头,轻声道过歉之后,就从托盘上拿下一小碟点心摆在桌角,随后在自己面前摆了一只茶杯,右手轻轻拎起茶壶,左手扶住右手手腕,碧绿的清澈茶汤便从壶口注入茶杯中,茶流细而均匀,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少女手腕弯下的弧度像是被精准测量过一样恰到好处。
“请您慢用。”冬花恭敬地低垂着头,将茶杯送到赤司征臣面前。
“好,多谢。”赤司征臣沉声道,话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冬花也面色如常地低头,随即慢慢起身,小步走向赤司征臣旁边的红发少年。
“赤司君,失礼了,”冬花的态度比起刚刚对着严肃的中年男人没有丝毫改变,她轻轻往茶杯里注上茶汤,动作优雅漂亮,只是没有抬头跟他有过一次眼神交汇。
赤司扬了扬眉。
赤司征臣扭过头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刚才那气度不凡的少女正低头倒茶,并没有面前是自己的恋人就展露一丝一毫的小女儿情态,反而是自己的儿子……正相当专注地、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少女看。
赤司征臣:“…………”
作者有话要说:
赤司征臣:儿子死到普!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 11瓶;小仙男、四个高兴的丸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此时和室外厅里的氛围相当能够满足普罗大众对财阀们的社交想象——人人都端着一脸仿佛画上去的得体微笑,文雅而和缓地谈论金融和地皮话题,端庄得有些乏陈可新。
“……赤司先生说得没错,对了,”男人满含温和的笑意,转头对红发少年点了点头,“听说赤司君也已经开始接触家族事务了?”
赤司征十郎闻言,面无表情地对他一低头:“只是跟在父亲身后的小打小闹而已,说不上‘接触’。”
“还是相当谦虚的孩子呢,后辈真是人才辈出啊,”男人笑了笑,随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像是不经意地随口提起一般,“不过我们说的这些迂腐东西,你们年轻人也未必有兴趣,这样吧——冬花。”
冬花打他转折起就已经猜出他的意思,闻声相当利落地站起身子:“父亲大人。”
“你带赤司君去其他地方聊聊天吧,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男人说着,侧过头对赤司征臣询问一般微微瞪大了眼——这个动作对成年男性来说相当做作,然而由他做来,居然丝毫不显油腻,“赤司先生,可以吧?”
“当然,”赤司征臣沉声点头,“征十郎去吧。”
于是两个人都对在场的长辈轻鞠了一躬,然后由冬花侧身指路,拉开障子向外面走去。
神奈川老宅里侍奉的佣人不算多,然而从外厅穿过走廊一路,还是有不少人对他们低头行礼。
于是西园寺大小姐步履优雅端庄地走在前面两步,和赤司小少爷保持了绝对安全的疏远距离,而后者也相当绅士地放慢脚步,以配合少女的步调,看起来是一对十分温和有礼的世家子,让人毫不怀疑把他们直接打包送大河剧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然后这端庄有礼的氛围在冬花拉开自己房间门的瞬间就被打破,赤司征十郎上前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地成寸,直接从背后抱了上来,张口咬住她露出来的雪白后颈。他从外厅起就平静无波的眼神慢慢起了波澜,像是正在缓慢卸去一层透明冰冷的伪装釉质,此刻终于露出内里毫不掩饰的腥色。
炙热的呼吸扫过后颈,冬花登时身体一僵,然而此时比背后的温热躯体更重要的是……冬花急急地拍了拍他的大腿,压低了声音:“先把门关上啊!”
身后应声传来障子被拉合的声音,冬花被他一手勒住腰,一手掰过脸颊。
“这支口红会……唔,沾杯吗?”赤司蹭了蹭她的颈窝。
他细细碎碎的柔软头发蹭着脖子,冬花红着脸摇头:“不会,迪奥新款。”
赤司现在还听不太出来「迪奥新款」,但也不妨碍他垂着头吻下来。
“穿和服好漂亮。”他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一边压着她的腰,慢慢往里走。
冬花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甚至连他把自己压坐在床上也没意识到,直到肩膀被扳住往床面上按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冬花又羞又急,歪头把唇舌从他唇齿间夺回来,伸手推他肩膀:“征君!”
“好了好了,”赤司一条腿屈起来跪在她身侧,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不逗你了。”
他站起身子,作势要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去,刚迈步衣角就被人一拉,赤司低头挑了挑眉。
冬花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没关系的……坐在床上。”
“那就失礼了,”他话说得客气,倒是半分不推辞,直接在她身边坐下了。
“这里是你小时候住的房间吗?”赤司略微张望了一下,发现屋里的陈设的确比较有年代感,就连身||下的床尺寸也略小一些,不大像给少女用的,也亏得她身量娇小,现在还能睡下。
“嗯,”冬花点点头,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眼睛骤然一亮,“这间房间里好像还有我小时候的不少东西呢,征君要不要一起看看?”
“可以吗?”
“当然了,”冬花已经站起了身子,“之前祖母就跟我说,不过嫌麻烦一直没想着看,正好你来了。”
即使这房间她不常住,也有专人每周来打扫一次,因而她打开陈年柜子翻找的时候,居然也没激起什么灰尘。
“拿得动吗?”赤司从她的身体和柜门之间的空隙中窥见了其中一角,那看起来居然是个实木做的大盒子,他拧了拧眉,快步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膀,“还是我来拿,是这只盒子吗?”
“啊,是,”冬花试着抬了两次都没抬起来,手腕都酸了,刚要叮嘱他小心手,却见赤司一脸平静地单手把盒子拎了出来,当即愣愣地眨眨眼,半晌才有些如梦初醒地抿嘴笑起来,“征君,好厉害。”
赤司眨了眨眼,眼神微妙地一飘:“还好。”
盒子表面没擦,即使漆面看起来依旧光亮照人,但冬花接受不了直接放床上,斟酌片刻之后还是从小柜子里拿出两个蒲团,让赤司把盒子放地上了。
冬花在盒子一侧跪坐下来。那盒子没上锁,拨弄一下活扣就能打开,然而佣人再怎么打扫,也打扫不到主人家的私人物件上,盒子一打开,就有股保存不当的潮气扑面而来。
冬花立刻红着脸轻轻扇了两下,企图把那阵不合时宜且破坏形象的潮气扇走。
然而赤司活像没感觉到浮在鼻端的潮|湿气味,依旧面色如常地低头打量盒子内部。
其实里面装的东西并不多,用这么大一只实木箱子颇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里面空落落的,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本子——大的那个纸张厚重,看起来像相册,小的那个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笔记本,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小女孩常有的玩具和发卡,散落在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