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手一错,画出一道斜斜的墨迹。
这特征太过明显,紫发紫眼还会特地来洛山找她的,只会有一个人,冬花一怔,不由缓慢下脚步,喃喃自语:“阿市?可是他也没提前通知我啊。”
平川橘看着年轻会长没有表情的侧脸,却感到一阵不容忽视的冷硬气场——要知道,从这学期开学以后,会长就很少散发出这种气场了。她打了个哆嗦,凭借多年言情小说阅读经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西园寺同学知道就好,我还有工作,先出去了!”
门又砰地一声关掉了。
冬花这才回过神来,本来还打算给幸村精市发个消息问一问,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她刚要上前把门打开,身后却突然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随后就听见赤司说:“是立海大同学吗?如果可以的话,参观洛山,需要我陪同吗?”
冬花慢慢扭过头,对上他温和的赤红眼瞳,然后发自肺腑地疑惑了一下——赤司君不是知道阿市的名字吗?为什么还会用学校名字来代替……?
不过这个问题似乎没多大意义,冬花只是稍微纠结了一下就果断释然了:“还是不麻烦赤司君了吧,他应该只是过来看看我而已,赤司君也有工作要……”
冬花慢慢住了嘴,因为她看到赤司征十郎已经面色坦然地站起身子,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一边戴手表一边向她走过来,好像她刚刚说的是一段人类捕捉不到的高频率语言。
冬花:“………”
根本就没听她讲话吧这个人。
她整理了一下鬓发,试探着说:“那……就麻烦赤司君跟我一起去?”
“十分乐意效劳。”赤司征十郎立刻对她点了点头。
冬花:“………”这句倒是听见了。
她心累地叹了口气:果然,无论哪一位赤司征十郎,都是很自说自话的类型。
好像看不到她满脸的无语,赤司看上去心情相当愉悦,他率先上前两步拉开门板,同时侧身,绅士地让冬花先走:“那就走吧?”
据平川橘说,那位外校的美少年就等在离学生会不远的洛山小花园里,下楼的时候,赤司甚至还提出让她先在室内等,可以由他下去把立海大同学请上来,然后被冬花咬住下唇拒绝了:“我还没有娇气到吹不了风的地步。”
赤司好整以暇地回以微笑:“抱歉,关心则乱。”
冬花下楼梯的脚一个虚滑,差点直接摔下去,她赶忙抓紧扶手,抬头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是错觉吗?为什么觉得赤司君突然变得……这么放得开?
到底也是很久没有见过幸村精市,当那抹紫蓝色出现在视野里时,冬花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当即眼睛一亮,扬起手来笑意满满地跟他打招呼:“阿市!”
“冬花,好久不见。”幸村精市唇边含着笑意,视线从向自己小跑过来的冬花,滑向正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红发少年,幸村笑意微敛,对他点了点头,权当做打了招呼。
“你怎么突然来了,”冬花的脸颊因为小跑染上一层薄薄的粉气,一看就质感很好的羊毛围巾藏起她一小截下巴,软软的铂金碎发搭在上面,冬日里贫白的光线洒下来,衬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她歪了歪头,“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幸村的目光慢慢柔软下来,无端想起妹妹之前养的雪白小兔子,他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像以前一样揉一揉她的头发,然而……幸村低了低头,视线从她左手无名指上一转,最终也只是笑着解释:“冬花不是邀请我来歌唱大会吗,但是那天我没空,所以想着趁着休息日来看看你——听说你寒假时生了很大一场病,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痊愈了,”冬花刚要张嘴,却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怔了怔,扭头看到赤司唇边的笑意——不同于对她绽开的温暖,这次浮于表面,看上去有些公式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但所幸最后好起来了。”
“是吗,”幸村精市用程度不亚于他的公式化微笑回道,“多谢赤司君一直以来照顾冬花,说实在的,冬花体质很弱,很让人头痛呢。”
赤司点点头:“深有体会。”
冬花:“………???”
她也没有经常生病吧,为什么这两个人说得她好像个整天把药当饭吃的病秧子?
“等、等一下。”她表情凝重地伸出手,想要制止他们之间氛围莫名其妙的对话。
然而可能是她感冒还没完全好起来,声音有些暗哑,深情对视的两个人居然谁也没注意到她。幸村精市目光不经意一瞥,余光扫到了小花园角落的一只秋千架,于是立刻语气怅然地说道:“洛山也有秋千……真是怀念呢,还记得冬花小时候最爱玩的就是秋千了。”
冬花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过到东京之后就再没玩过了。”
幸村精市看着红发少年倏地绷紧的侧脸,唇边扬起坏心眼的笑容:“这样说起来,突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啊——我们冬花从小就很受欢迎呢,从幼稚园开始就在收情书了,零食发卡小礼物之类更是层出不穷。”
“欸?”冬花立刻疑惑地眨了眨眼,“情书?礼物?我没收到过啊。”
幸村精市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自己小时候偷偷做的事:“因为都被我处理掉了,那些情书现在还存在我的房间里呢。”
“这样啊……”冬花不自觉把手举到唇边哈了口气,温暖一下冰凉的指尖,“不过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后来上了帝光,情书出现的时期好奇怪——国一刚开学收到很多,然后就是一大段空窗,到国三,才继续又有了很多情……”
她突然觉察到什么,动作缓慢缓慢地扭过头,跟沉默的红发少年无声地对视——如果没记错的话,绿间真太郎告诉她的人格交换期似乎就是国三。
半晌,她终于明白了什么:“……书。”
幸村精市:“所以?”
“啊,”冬花立刻回神,对他生涩地勾了勾唇角,“没有什么,大概是我国一做了什么事吧。”
看到她突然扭头和赤司征十郎对视,幸村精市只当他们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事,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长久的对视,状似不经意地慢吞吞说:“还记得幼稚园毕业的时候,全班男生许的愿望都是娶西园寺小朋友做新娘呢。”
她还没来得及搭话,就听到身旁的赤司突然轻笑了一声,呼出的柔软气音摩擦她的耳膜,他垂着眼睑,饶有兴致地兀自低声念了两遍:“西园寺……小朋友。”
已经升上高中的西园寺小朋友突然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羞耻,脸上飞快漫过一阵热烫,冬花急匆匆地对幸村摆摆手:“好了好了,阿市不要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幸村精市好脾气地点头,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从身后的长椅上抱起一小束蓝色矢车菊,目光温柔地走到她身前,“没办法在歌唱大会上送了,只能提前祝大提琴手小姐演出顺利。”
“只是伴奏而已,”冬花唇边含着几分笑意,将花接过来,“在歌唱大会上收到花,才是对合唱同学的不礼貌吧?”
“所以现在送啊,”幸村伸手拨弄了一下她怀里矢车菊的花瓣,“冬花就像矢车菊一样,虽然看起来柔软,但实则坚强无比,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冬花心头一动,刚要抬起眼睛,身上却突然一暖——
“不过柔软也的确是事实,”赤司微笑着把校服外套披到她肩上,“虽然个人认为她要更像玫瑰一些,不过——都需要细心地照料就是了。”
说着,他就在幸村精市的注视下,看似亲昵,实则没有触碰到她半分地整理了一下她的围巾。
冬花:“…………”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目送幸村精市离开洛山之后,冬花把下巴往围巾里埋了埋,轻轻把肩上的外套拿下来递还给他:“谢谢你的外套,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垂着眼睑,仅穿着深蓝色衬衫更衬得他身型清瘦颀长,红发在尚且寂寥的暮冬里显得异常瑰丽。
他把外套接过手来,然后又一次在她倏地睁大的眼瞳下,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披到她身上,瘦削的长指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会冷,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