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欣慰的,想赶紧回家见到纪原,假装无意提起,让他也安心。
这么盘算着,今晚难得不想加班了。我赶在下班前匆匆想去确认个活动,结果经过健身房,正巧碰上伏瑞。
真不该去这一趟,当时要是直接回家就好了。
——
伏瑞还是那副油腻的样子插兜站在门口。
他可能觉得事情已经过去,大言不惭叫住我:“梁主管,周年庆活动的事情要跟你们聊一下啊。”
我看见这个人就反胃,稍微停下说,“等会我叫同事来。”
人渣当久了,嘴上就没把门的。他顺口笑嘻嘻回:“又要叫哪个小妹妹来聊啊?”
“你说什么呢?”我顿了顿,皱眉看向他。当时就是我叫邢琦来聊活动,才有后续这一系列事。他居然还有脸提。
“咳,开个玩笑。”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眼前这张肆无忌惮的脸,笑得实在太令人作呕,突然让我想起邢琦堂姐讲的事。
一喜一悲形成鲜明对比。忍不住质问,“当时邢琦都怀孕了你知道吗?”
他骤然变了表情,不耐烦这个话题,反问:“知道啊,是我的吗?跟我有关系吗?”
真是大开眼界,人至贱则无敌。这件事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心里积攒的火就没发泄出去过,终于被他一句话给点着了。
——“你要脸吗?”
伏瑞呵呵一笑,讽刺:“那不也是你把人送上门的吗?为什么要让她跟我的活动呢?一个设计。”
我手上正好拿着一沓方案,没等听完直接甩在他脸上,气到声音都跟着抖:“你说什么呢,你还是不是人啊?”
方案是用铜版纸打印的,边角比较锋利,直接把伏瑞的脸刮出几条血印子。他先是一愣,摸了一手血,张嘴就骂:“你有病吧!工作人员打商户你疯了吧!”
我抬手瞟了眼时间,正正好6点,当即把工作牌一摘揣在兜里,“你看好我下班了,纯私人恩怨,你人渣嘴贱打你怎么了!”
我只是冲动甩了他方案,但这脸上、手上还有滴在衣领上的血,实在很唬人。健身房里好多人跑出来,办公区也有人过来,周围聚集了些顾客,一时闹得有点难看。
伏瑞叫嚣要投诉我,嚷嚷到几个领导都来了。宋青青居中协调,只问了两句就让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
宋青青看看我,又看张副总眼色,只叹着气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我已经下班了,这是我私人时间,私人恩怨。不需要公司出面吧?”憋着一口气,既不想妥协,又不敢把话说绝,脸都涨红了。
伏瑞正在擦脸上血迹,听到这阴阳怪气地说,“行,我不跟女的一般见识,你私下给我道歉我也接受,要不就报警。”
“你报啊!”
“梁齐,”宋青青脸色难看,靠近了点咬牙说,“道个歉会死吗?”
“宋青青你真的不分青红皂白。”我脱口而出他的名字,甚至没有意识到,就转头冲伏瑞说,“我等着你报警。”
说完推开人群走了。
——
我在回家路上就陆续收到宋青青的微信。
他说张副总让我这次活动之后在家反省。
又说活动直接交接给王征,让我先在家办公,不然伏瑞来找事,影响周年庆。
在家期间暂时按请假算。
我边开车边自言自语“靠,不用上班,开心死了”,然后表情越来越憋屈,一个大喘气开始掉眼泪。
上次哭还是刚工作没多久,因为一场活动的布置来不及,瞬间压力太大趴在桌子上偷偷抽噎。
后来被供应商催款催到家门口也没哭,跟商户吵架又赔礼道歉也没哭,被顾客指着鼻子骂也没哭。忍着走到了主管,开始觉得走不下去了,跟下一个目标的距离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不会缩小。
现在因为伏瑞,不仅不会缩小,还拉长了。
沮丧地回到家,在电梯上抹干净眼泪想装作没事,结果一开门就想到要在家反省,眼圈又红了。
纪原有点慌,没见过我哭,可能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坐在沙发上断断续续讲了前因后果,他才松口气。
一下一下拍我肩膀,说我打得好。
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就当在家好好休息。
说不值得为这件事哭,说我总算能喘口气了。
可我不想要这样的喘气。很难才走到这一步,现在工作要交接给王征。在节奏快到以秒计算的职场,生个孩子都不敢多休产假,工作交出去了还要得回来吗?
纪原不懂,或者说他不在乎,这些东西在他的世界里确实不算什么。
我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男女的思维方式不同,女性在抱怨的时候,其实只是需要对方的安慰,一个拥抱,并不是需要讲大道理和解决办法。
但我需要。我当时绕不出那个弯,很想有个人告诉自己做得对,告诉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哪怕只是理解我的在乎。
抽抽鼻子,强行抹了把脸。我看纪原哄小孩一样的表情,特别想逃。心里知道他没有任何错,厌恶自己对他的要求太多。
“我想回房间呆会,”我带着抱歉低声说,“自己呆会。”
纪原手停下来,一时无处放,半晌说,“好。”
我起身回头看他还摸不着头脑,那一瞬间感觉两个人的距离隔着银河系那么远。各自在乎的东西不一样,也意味着某些快乐和痛苦不能相通。
突然想起件事,他跟陶一苒为什么分开?
陶一苒比他大,事业心重,工作拼命,都跟我类似。一个散漫一个要强,纪原就像在按着模子找女朋友,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重演他们的失败?
☆、044 一天
我居然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了。坐起身缓了一会儿,正准备下床才想起来,今天不用上班了。
生物钟都还不适应突然的停职。
腿悬在床边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趿上拖鞋。出了房间准备倒杯水喝,一打开门就看到纪原睡在沙发上。
侧身微微蜷着,盖着沙发上的薄毯,一直遮到耳朵。毯子不够长,小腿都露在外面。
之前就发现了他这个习惯,睡觉要把耳朵盖住,有时候连带着半张脸都遮上,好几次早上起来我都怕他窒息了,要俯身去听听呼吸声才放心。
把拖鞋留在原地,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了沙发边。客厅没拉窗帘,透进来的光照在他脸上,还稍微拧着眉头。我下意识抬手遮出一小片阴影,就这么发呆半天不自觉叹出口气。
昨晚想了很多,差点就要问“我们到底合适吗?”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都存在,没恋爱之前我就反复问自己了。当时选择了迈出那一步,还很豪情万丈。现在想想不知道打开的是薛定谔的盒子还是潘多拉的盒子。
唉。
越想越乱,低头抓狂,突然感觉手腕被握住。纪原醒了,把着我的手轻轻放下,睡眼惺忪,嗓子哑哑的:“睡得好么?”
“不好,”我抱着胳膊蹲着,看自己脚趾头,半晌犹豫道,“纪原,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聊聊。”
“嗯?”他好像清醒了点,试图起身,窸窣的声音传来。
“不过你先回房间再睡会儿吧,也不着急。”我正要作罢,看见纪原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他随意抹了把脸,早有预料似的说,“现在就可以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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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从哪开口,话到嘴边说不出,再一次产生想逃的感觉。心里想着林小英说两个人需要磨合,硬着头皮尝试解决问题。
“纪原。”
“嗯。”
“我觉得——”皱着眉斟酌用词,“我们俩离得越来越远了。可能本来就步调不一致,我就好像奔着一条道在赶路,你呢,是四处看看,走走停停。两个人就注定越走越远,你懂我意思吗?”
他专注地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说,“不如我走快一点,你也放慢点脚步。”
我愣了几秒,事情到他那又简单了,好像讨论的真是两个人在走路的问题,当下脱口而出,“然后呢,有用吗?”
纪原听出我话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声音也开始不稳了,“你是连试试都不愿意吗?”
“不是,”烦躁地搂了一把头发,“我是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你想得太简单了,很多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就像我工作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