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温婉的面容上写着茫然跟焦虑。
景傲费劲地把礼品都腾到了一只手上,空出一手来牵人,“拜访。”
“哪有女朋友第一次上门就求亲?我们一步一步来。”
景傲看出夏初槿的情绪,关心则乱,越看重越着急。
但这种事本就急不得,何况她的小初性子温和,也正是夏家家风就是偏温慢型的,耳濡目染。
她们不能急功近利,会惹夏家父母不喜。
逼急了容易闹翻,下一次见面场面就会更生硬。
景傲早就做好准备,这是一场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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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是夏爸爸,他看见景傲愣了一下,还是开了门,让两个小的进了家。
国庆七天假,夏初槿都没回来,却约了这周只有一天休息的周末,那那些休息时间都跟谁在一起过的?夏家父母心里其实已经有谱了。
所以,见到景傲上门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景傲态度端正,恭恭敬敬喊叔叔阿姨,牵着夏初槿跟他们说,“我跟小初,互相喜欢,希望叔叔阿姨能将她交给我。”
夏爸爸让她们先坐沙发,慢慢聊。
夏妈妈也从厨房出来了,像是召开一个小型研讨会。
整个场面一度礼貌又紧绷。
两位家长自然是不同意的。
“景医生作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很欣赏你,所以我相信你是懂道理有判断力的。”
夏爸爸嗓音很低沉,磁性十足,说话很有感染力,也很有说服力,“这类小群体我们年老的了解不多,你......既然身在其中应该更清楚里面的艰难,不需要我再重复。”
“是,我知道。因为您所担忧的是所有父亲对女儿的关心,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同样遇上这种情况的家长会担心的。这不是个例。”
原本女儿就比儿子更招爸爸疼爱,贴心小棉袄,娇弱,总怕伤着捧着化了,叫人给欺负了。
而夏初槿这次,比普通女孩遇见爱情时所经历的风险更高,道路更艰难。
但也不是独一家的,再小众这条路上也有同行者,也有真正走下去获得幸福的人。
夏爸爸的脸上一时变得难看,他想说什么,夏妈妈先一步插话,施压,“可你们之前已经断了,那不就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见识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现在又何必呢?”
“是我去找她的。”夏初槿替景傲不平。“是我离不开她。”
景傲却在她身后悄悄拍了拍背,跟夏妈妈平和说道,“是,我跟小初是断过一次。我们做过了这次尝试,可是,对不起,阿姨,我们断不掉。”
断不掉......
夏妈妈:“我不想听这三个字。”
“我们教出一个孩子来,不是为了让一个外人来领她走上歧途,然后丢一句对不起的。”
“这不是歧途!”夏初槿突然出声。
她的生气愤慨跟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在父母面前,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无论如何淡定的她,却轻易被逼到情绪化。
夏妈妈吓了一跳,自知失言。
这两个字侮辱了她们,侮辱了女儿的感情。
但,她仍旧不愿同意不愿接受。
她看着夏初槿这样激动顶撞的样子,这一瞬间,有点儿陌生,也第一次,有点儿惶然。
在这之前,她们已经为此交战过许多次,夏初槿都没有妥协。即便被她跟夏爸爸训到辩无可辩,即便被打上不可能的印章,夏初槿也沉默着不后退一步。
像只幼小的狮子,脆弱却坚定。
她乖巧的女儿出现变化,是因为眼前这个同样看起来乖顺的女人。
这叫她如何能甘心呢?
最后,夏爸爸夏妈妈当然没留两人在这吃饭,一旦吃饭,就是某种信号的暗示了。
所以,他们不给这种假象希望。
可当两个小的走了以后,两位老的坐在餐桌前,却是看着一桌餐由冒着蒸腾白雾到彻底凉透,荤菜的菜汁都凝成了固态的油块儿,始终没动筷子。
“小景那孩子,比当初在医院看起来精神多了。那几个星期,我没跟她说话,但也看见她一点一点精气神给磨下去,都瘦得没人形了。”夏爸爸感慨。
何止是景傲一个人呢?
那天之后,她们宝贝女儿也安静到失了生气。
看起来文文静静比以前还听话,但怎么都有种被抽去了魂一样的错觉。
夏姐姐住院后,他们探病,夏姐姐也几次三番跟他们态度明示。
后来又有景傲独自一人现身,态度卑微地讨好......
他们爱的孩子,都在逼他们。
“你别给我说这个,你能放心把女儿交给她,交给一个女人,你就交。”
夏妈妈憋了半天,吐出这句话。
“怎么可能放心呢?”
夏爸爸沉沉叹出一口气。
那条路太苦太黑,他们无法代替前行,却控制不住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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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景傲特意挑了几首曲风轻松的歌,都是夏初槿喜欢的歌手。
可夏初槿看起来还是不大好,闷闷的,只有她望过去的瞬间,又会朝她抚慰性的笑一笑。
进了门,又是玄关,夏初槿第一时间拽着她拉进了怀里。
正午的秋日也并不亮堂,被遮掩在云层后,投射进屋内的余光,有点儿偏暗。
景傲回抱住她,想哄人,夏初槿先说话了,“抱歉。”
“抱歉什么?”
夏初槿下巴枕在她肩头,将人搂得紧紧的,“我知道我们之间用不上这句话,但就是觉得特对不起你。”
特委屈你。
“你身边从来没有阻碍,总是我这边的事。”夏初槿声音低低的,有点儿丧,“我不好。”
她自己跑开过一次,已经对不起景傲。
如今,还叫人跟着她接受父母的责难。
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景傲给她抱了一会儿才说,“又不相信我,又不愿意依赖我了?”
佯装生气。
“没有......”夏初槿拉长了尾音,反驳却像在撒娇。
她就是舍不得景傲被爸妈欺负,虽然,好像也不是欺负。
“给爸爸妈妈一点时间,我们今天去只是表态,不是要跟他们作对。”景傲揉她脑袋,“来日方长。”
“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滴水穿石,连三岁小孩子都明白,可认识却不一定深刻。
接下来的半天休息时间,夏初槿总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只对景傲好点。
为了哄女朋友开心,晚间的时候,明明昨晚她们才做过,按照心照不宣的惯例,下一次该是在明天或者后天,可今天,却又做了,景傲主动给了女朋友。
先是刻意挑逗人,扯过夏初槿看到一半的书,摘了眼镜,邀吻。
可接吻也不好好接,很不老实,抓着夏初槿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夏初槿本来今天情绪就重,疼她疼得紧,平时都扛不住她的勾|引,今天自然是一触即发。
像是将对恋人浓郁的爱发泄出来,又好像是证明恋人对自己的爱。
夏初槿今天待她,比往常还要温柔许多,折磨也就持续得更久。
后来两人洗过澡,窝在一处时,景傲捉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把玩,灯光下,交错的白皙纤长,像是玉器雕琢的工艺品。
积攒的情绪消耗殆尽,夏初槿也终于消停,安安静静看着被自己疼爱过的女朋友,对她的幼稚行为容忍度很高,很有耐心。
某个瞬间,景傲问,“小初,你们学校的孩子成绩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对不对?”
“当然,班级就是按排名分配的。”
“有的孩子在理论学习上有天赋,有的则更适合艺术生发展,甚至文化课成绩好的,也会有文理之分,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初槿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弄得好笑。
难道被她欺负得太狠,傻了?
“有的父母很快就接受了孩子天赋上的差异,也有的父母需要花比较长的时间去理解,他们总会明白对于孩子,学习并不只有那一条路。”
“第一次看见孩子考试成绩不如人家,可能会有点儿郁闷,再之后孩子一直没什么起色,父母可能会生气,怀疑是不是不用功,但也可能会鼓励孩子,一切的办法都试过后确实不行,那总归,慢慢的,不会那么难以接受孩子不适合读书这条路,一家的和谐跟欢乐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你们学校即使吊车尾的班级,依然孩子们也有幸福的家庭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