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深处,大学延绵不绝。
薛晔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也忘了自己走到哪里,只记得一山白茫茫的,没有神怪,没有生灵,雪山是这世间唯一孤独的存在,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个黑夜与白天,终于,他倒了下来,但是,他知道,他,不会死。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这一次,薛晔睁开眼,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却直达每个人的心底。
“什么?”薛晔茫然的站起来,却看到一个生灵,“你是什么?”薛晔问道。
“神,我是世间唯一的神,我乐意拿走你的洪天之力,我可以让你忘掉你想忘掉的一切的,我可以给你新的开始。”神的声音城门而悠远。
薛晔抿唇,审视着神的话,唯一能拿走洪天之力的,只有神了。
“你想要我什么。”薛晔问道,神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一个人。
“我想让你帮我陪一个人,陪她一千年就够了,千年后,她也会忘了你,如今,是新的开始,她孤单了很久了,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但是,你来了。”神说着,声音中充满了寂寥,又有些许欣喜。
“好。”薛晔应道,他太累了,他想找到一个安身之所,而这,只有神可以给他。
这天,魔头薛晔消失在世间,仿佛是真的死亡,在雪山深处,无名客栈,却多了一个老板,这天,无名客栈重新开张,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房间内,薛晔婉转醒来,看着晕倒的南月,忽然想起和神的约定,想起第一次和南月见面的场景,她优雅的坐在这间屋子里,她给了他一重梦境,而真正的他,却成了无名客栈的老板。
他将南月抱上床,他记得了一切,那就是说,新的开始即将来临。
“你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吗?”胡椒的声音悠悠的响起,他的眼睛微红,声音中淡淡的委屈,想到这些年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想到他居然就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安安稳稳的活着,不记得他所背负的罪孽,也不记得,他,他的心里就难受的紧。
“出去再说。”薛晔皱眉,他替南月弄好被子,便率先出了门,始终没有正视过胡椒,或许,对他而言,也不知应该如何去正视他。
薛晔的房间
胡椒一如往昔,安安静静的坐着,初见时滔天的恨意,也在那一重梦境过后消失殆尽,如今,他只想守着他,像他一样的活着。
“回去吧。”薛晔靠着窗子,淡淡的说道。
“你说什么?”胡椒不可置信,他,又要抛弃他了吗?
“我杀了狐族,也屠了点苍山。我欠你的,早已还清。”薛晔冷漠的说着,或许,对他来说,过去,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也改变不了的。
“那这一千年,怎么算?”胡椒愤然站起,他指着薛晔,愤怒的喊道。
“你现在见到我了,又如何呢?”薛晔平淡的问道,他注视着胡椒,一如初见时,他杀了狐族是事实,无论他有没有被苍奎蛊惑,这一条在,他永远不可能正视他。
胡椒张了张嘴,忽然无话可说,可以在你身边,当一条普通的狐狸啊?
胡椒望着薛晔那张平静的面孔,忽然间明白,那年误入佛寺,听一老禅师讲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什么意思了。
“呵呵。”胡椒忽然笑出声,这一千年,追逐的是他,迷茫的是他,痛苦的是他,放不过自己的,亦是他。而薛晔呢,他早就在遗忘了他的岁月里,安安静静的做着薛晔,而他,从未做过胡椒,没有复兴狐族,只有在千年的追逐中,蹉跎而过一个人的伤心。
“见你一面,足够了。”胡椒朗笑,一身红衣腿成白色,仿佛人间十八岁的千年郎,明亮而纯粹。
雪山深处,胡椒的身影一出无名客栈便被隐没,薛晔注视着胡椒的离去,心口微疼。
“老板,没事了吧?”门口初,小如和小惠探着两颗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薛晔看着他们,忽然想起初见他们时的光景,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时节。
凤凰于飞
她是姜国唯一的公主
江阴出生时,姜国王上年近五十。
那天,姜国皇宫里的梧桐树上引来了无数的鸟儿,鸟儿成群飞来时,形状貌似凤凰,如此神迹,举国沸腾,祭司说,公主是天上的神鸟凤凰临世,将给姜国带来无上的荣光。
有幸目睹这场盛世的宫廷乐师华跟着鸟儿的鸣叫谱成了传世名曲凤凰于飞。
那天,汴河上僵持许久的姜越两国出现松动,苏沉将军奇袭越军,屠了越军八万人,越国王上以十城为献,太子未为质姜国,方阻挡了姜国的军队前进的脚步。
那一年,江阴,凤凰于飞,汴河之战三个词传遍大陆,甚至有传言称:得江阴者得天下。
那一年,月未从越国国都商来到了姜国国都环,他八岁,却气质凛然。
越国王上子嗣众多,因着为质一事,才将他过继到王后名下,将他立为太子。
太子不过徒有虚名,月未并不怀恋母国,姜国繁盛,汴河之战的胜利让他们忘了越国人心中的仇恨,一个可以送出十座城池的国家,一个丧失了十分之一人口,三分之一国土的国家,会为了复仇,做出怎样的事?
他常常坐在临河边的酒肆,随性的听着姜国的歌,那里面有他听不懂的东西,很多,很多,他最爱的却是拿首凤凰于飞,也很好奇,与凤凰于飞相关的江阴公主。
姜王爱极了江阴公主,为她建了最奢美的江阴宫,江阴宫之高,可以看到环城的边缘,刚进环城,便可眺见江阴宫的楼阁,常有仙女衣袂飘飘,若是有人能看见江阴公主,却是三生有幸。
月未在环十四年,无人问津。他从无知幼子成了翩翩公子,或许出于羞辱,他身边的人,更爱叫他,未太子。
9月初9,是江阴公主的生辰,亦是越国战败之日,传言,诸国太子向姜王求娶江阴公主。
他,受父王之命,也求娶公主。
公主的生辰在江阴宫举行,满座王公贵族,诸国太子名臣,为她而来。
她一身红衣,鲜艳似火,安静同姜王端坐在王位上,她满脸稚嫩与安静,眼中却多了几分狡黠。
月未坐在最末尾,他一身布衣,身后背着一把琴,看似平平无常,却让人着迷。
“父王,我想要他给我弹琴。”江阴一眼看到了月未,却心动了,有些人,即便在人群中,即便破衣烂衫,也无法遮盖他的光芒。
她更看到的是他手中那把琴,这琴是那宫廷乐师华偷偷砍了梧桐树所做,华谱了凤凰于飞,可凡音俗器,如何能演奏这仙乐半分?华懊恼,终日酗酒,从宫廷乐师,沦为仆人,那一天,他在酒醉之时,忽然看见残阳下的梧桐树仿佛燃烧起来,火焰冲天,却状似凤凰翱翔于天际。
华说,凤凰于飞,凤栖梧桐,只有这千年梧桐所筑的琴,才能演奏这妙音,华是音痴,为了凤凰于飞,断送了命,可惜,他至死,也未能用这琴,弹他心心念念的凤凰于飞,江阴,自然也未能听到。
华被父王砍去了双足,父王说,那梧桐树是姜国的国运之所在,怎容他作践?即便是做了琴,也应烧了,回归于梧桐,她虽偷偷将那琴保了下来送给了华,却再未见,听说,华出宫后很快就死了,兴许是心愿达成,没想到这琴竟然,在他手中?
“好好好。”姜王笑的一脸宠溺,连声应着,连一旁天子使者的话,也顾不得回,只是指着月未所在的位置,半天却想不起来说什么。
“哎呀。”江阴嫌弃的从王座上下来,赤着足提着裙摆跑到了月未身旁。
月未亦连忙起身,颔首静待着她的吩咐。
她小脸涨的通红,半响才对着月未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送我一首曲子做生日礼物,可好?”
男子的气质气质这一身粗布就可以遮挡的?江阴轻叹,他就像她院中那颗千年梧桐树,只要立在这,就足够了。
“公主,这可不是什么琴师乐技,他是越国的太子,月未!”挨着月未最近的,却是最小的胡国太子改。
他话音刚落,众人哄笑一堂。唯独他,依旧面容不改,只是恭敬的朝着江阴行了礼,他道:“今日未便是公主殿下的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