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厉色道:“怕什么,做都做了,怕也无用。皇上现在还用得着本宫的父兄,不敢对本宫怎样。”
说完,她缓缓坐了回去,喃喃道:
“她还真舍得……”
傍晚时分,阿暖腹疼如绞,宫人们吓得面如土色,硬着头皮去向皇上禀报。
炎钰甩下还在议事的大臣们,迅速赶了回来。
暖阁里跪了一院子的人,好几个太医也在其中,面色惨白,抖如筛糠。
落胎
炎钰抓住太医的脖领子,厉声道:“孩子呢?”
太医哆嗦着语不成句:“孩子……孩子……”
炎钰一把甩开他,朝屋内冲去,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阿暖面无血色躺在榻上,眼一黑,心知孩子保不住了。
他再次抓起太医,色如厉鬼: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暖阁太监总管哭着爬了出来:
“皇……皇……上,娘娘在皇后宫喝了杯人参五宝茶,就……就……这样了。”
“皇后?”炎钰闻言后退了两步。
“是,是皇后娘娘赐茶,奴才们不敢劝,奴才,奴才……”
太监总管吓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炎钰一把揪起他:“是皇后命人给曹妃娘娘灌下去的?”
“不,不,不是,是曹妃娘娘自己喝下去的,喝之前……曹妃娘娘……还……还问皇后娘娘里面……里面是不是有伤龙胎的东西……哪知……刚问完就喝进去了。”
炎钰松开太监总管,面色更加灰败,双目无神,趔趄了一下,朝屋内走去,走到近前,又后退了几步,停了一瞬转身大步出了暖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皇上怎么了,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小命保没保住。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炎钰下了道旨意,将裴皇后圈禁在她的宫中。没说圈禁多长时间,却也再没旁的处罚,甚至见都没见裴皇后。
炎钰再次来到暖阁,暖阁的宫人们,从上到下还等在院中。
皇上没旨意,他们什么都不敢做,每个人疲惫地晕晕欲睡,却努力撑着自己别倒下去。
炎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自走入房中,默默看着昏睡中的阿暖。
阿暖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停了片刻,慢慢坐到榻前,一眨不眨看着她。
阿暖的眼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炎钰沙哑道:“醒了?”
他眼内布满血丝,衣衫还是昨日的那一套。
显然,他一夜未睡。
阿暖费力地睁开眼,她浑身都痛,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炎钰凑近她,给她缕了缕头发,又用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轻声道:
“阿暖,你就这么不想给朕生孩子?”
阿暖眼珠子动了动,没说话。
炎钰继续道:“别人不知道,朕知道,以前在宫中,你看尽了后宫娘娘们的手段。你去太医院央求太医教你医术,教你辨识草药。你笑着跟朕说,免得以后着了别人的道。太医们不肯教你,故意难为你。没想到你只闻了几次,就闭着眼一次不错地将数十种草药名报了出来。你的鼻子天生与常人不通,太医们这才时不时教你些真东西。就算裴氏将药下在茶里,你也不可能闻不出来,对吧,阿暖?”
炎钰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听着有种沙砬砬的感觉,听着极不舒服。
阿暖再次转动了一下眼珠,精神回来了些,慢慢看向炎钰:
“是……我知道那茶有问题。”
炎钰一把抓住阿暖的衣领,将她提到身前,血丝瞬间布满眼球:
“你竟然下得去手,你竟然打掉自己的孩子!”
阿暖虚弱地看着他:“许你打掉自己的孩子,就不许我也做一次吗?”
炎钰恨恨看着她,看着看着,眼中恨意褪尽,覆满悲伤:
“阿暖,你还是不肯原谅朕,你还是忘不了那两个孩子。朕以为,朕与你再次有了孩子,你会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朕,原谅朕,你为何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朕。”
阿暖看着屋顶,眼中雾气蒸腾,默默无语。
炎钰的悲伤转瞬即逝,再次提起阿暖,逼视着她的眼睛,厉声道:
“你别忘了双儿还在朕的手上,你打掉朕的孩子,就真不怕朕对双儿做什么吗?”
阿暖眼中快速闪过悲伤,平静道:
“炎钰,别再拿双儿威胁我了,我不能总让你拿捏一辈子。双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当娘的就随她去。总之,陪着她便是。”
炎钰将她甩在榻上,状若疯魔,如夜枭般笑道:
“好,好,好,阿暖,朕会让你后悔的。”
说罢,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看着一院子还跪着的人,喝道:“来人。”
从院外跑进一小队禁卫军。
他挥了下手:“拖出去,都砍了。”
宫人们大惊,哀声四起。
听着院外的动静,阿暖缓缓落下两行泪。
那些人是因她而死,报应也会落在她头上吧。
很快,盛宠一时的曹妃娘娘,怀了龙胎,又失了龙胎,传遍后宫、传遍朝堂,传遍京城……
甚至,远在境北的凌风都知道了。
凌风有勇有谋,很快在五皇子炎琪军中声名雀起。为炎琪立下无数战功,凭实力在军中打下一片天地。
他作战勇猛,待下宽厚,很得一众将士们的喜爱。
炎琪对他颇为倚重,因着他的缘固,炎琪对宫中事也多加了几分留意。
阿暖怀孕又流产,就是炎琪告诉他的。
凌风悲苦难言,他知道阿暖的鼻子与常人不同。
所以,阿暖酿的酒,都比别人家的好喝。
他宁愿阿暖产下那个孩子,也不愿她自伤其身。
阿暖的身子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哪还经得住这般伤损。
他常常七尺汉子,空有一身武艺,却有劲使不上。
正在这时,他收到了炎钰托人辗转送到他手中的一封信。
凌风一手双鞭使得漂亮,声名远播,炎钰已知他在炎琪军中。
看过信中内容后,他正不如该如何之际。
十皇子炎轩也打听到了他在炎琪军中,托心腹带着一块暖玉请他去西南。
那块暖玉,他认识,正是他凌家的传家宝。
他拿定主意,将虎头和阿凤托付给来人。
虎头和阿凤不愿随来人走,凌风摸着虎头和阿凤的头说,是阿娘遣人来接的。他一定会好好待你们,阿爹很快就带着阿娘去西南寻你们。
虎头和阿凤这才跟阿爹依依告别。
他托付完两个孩子,又去向炎琪辞行。
炎琪大惊,问他为何如此,是他有什么亏待他的地方吗?
这一年多,凌风立功无数,炎琪的领地大半都是凌风带人打下来的。
凌风也不隐瞒,将炎钰的来信交给他看。
炎琪看罢:“凌副将,何苦如此,待本将军夺了炎钰的天下,也不迟嘛。”
凌风摇头:“属下与妻女一别快三年了,实在等不下去了,其中煎熬无人能解。既然他如此说,对属下也是一次机会,属下非去不可。”
炎琪知其心性,凌风心意已决,只好重金放人,嘱咐他:
“炎钰此人奸滑,万一有诈,切莫孤注一掷。”
凌风点头,可炎琪观他神色,怕是壮士一去不复返了。
老虎
阿暖流产,一晃过去四个多月了。
刚开始,阿暖怕炎钰对双儿下黑手,很是担心了一阵子。
每逢见双儿的日子,她都怕见不到双儿了。
连着四个月,回回双儿都好好地来看她,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自那日起,暖阁的供给依旧,炎钰却再未踏入暖阁一步。
宫中盛传,盛宠一时的曹妃娘娘失了帝心。
这天,辰时刚过,炎钰一身明黄出现在暖阁中。
他清瘦了许多,精神却好。
他细细打量阿暖,阿暖经过几个月的调养,终于养回几分血色来。
他温柔地给她披了间大氅,牵着她的手出了暖阁:
“阿暖,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朕,要跟凌风生活在一起吗?朕给你们机会。”
阿暖仰头看着他,不敢相信她听到的。
炎钰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柔声道:
“机会只有一次,只要凌风做到了,就可以带着你和双儿走。如果他做不到,那就永远别再惦着将你接走,不管你愿不愿意,也只能留在宫中陪朕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