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鳞心里猛地一揪。
他才被雷电劈过，那东西劈下来的时候，疼得仿佛浑身血肉都在翻涌，江临沐是怎么帮他挡下那么多下的啊……
沅戬抽出一把尖刀，漆黑的握把和雪白的锋刃，黑白分明，竟是把灵气。
刀尖在江临沐背后比划两下，沅戬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从那里下手。
“你给我放开他！”
“我总该有丙神器，既然师兄不愿意给我，我只能自己拿了。”
应鳞握紧拳头：“他是你师尊！扪心自问，他对你都还不错，我把神器给你，你放开他！”
沅戬抬头看他，嘴角弯起，俊朗苍白的青年笑起来无害又惹人怜爱。
应鳞将神器扔到他脚边，像一条普普通通的树根，平平无奇。
沅戬蹲下身捡起来，这玩意握起来也没什么差距。
“既然如此，多谢师兄成全了。”
沅戬手中的刀并未放下，江临沐身体里也有神器，在可以实现“我全都要”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放弃另一个？
他看着应鳞，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师兄，你不好奇吗？师尊身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剖出来给你看看怎么样？”
应鳞的一双黄金竖眸死死盯着他，沅戬一愣，不知为何，心里突生一股寒意。
“师兄别这样等着我，等一下我挖出来的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神器也给你了，你给我放开他。”
“那可不行啊，师兄，我现在就是一介凡人，放了师尊，你还不立即就把我生吞了？”
刀尖下移，毫不犹豫插进血肉中，迅速向下划拉下去！
血肉被分离的声音顺着风声飘进耳朵里。
鲜血迅速蔓延开来，染红江临沐垂落地上的指尖。
江临沐很瘦，皮下就剩嶙峋的骨头，巨大切剖口下，清晰可见可见黑色的脊骨。
“你竟然敢——”应鳞双眼泛黑，耳际嗡嗡阵鸣。
“果然如此！”沅戬兴奋地说：“师兄，你也看到了，师尊他可是害你——”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沅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打出去了。
应鳞这反应不对呀……
难道不应该恨着江临沐吗？
他倒在地上，手脚不住抽搐，瞳孔渐渐涣散，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宿主，您的身体已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请问是否需要强行治疗。”
“不需要。”沅戬闭上眼睛。
这具身躯天赋可以，但是取过灵核，再加上这次重伤，再怎么样也回不到原来的巅峰时刻。
说难听点，就算不要了，扔掉也没有关系。
只要能回鬼界，再找个身躯不成问题。
只可惜，神器带不走了。
“如今人修与妖修的矛盾已经挑起来了，以后回来是迟早的事，舍弃一具身体算得了什么。”
系统沉默半晌，说道：“很遗憾地告诉您，您是出不了这修真界的。”
“什么？”
“笼罩着修真界的这个结界，本身是用来对付鬼族的，它能让鬼族进不来，也能让其出不去——毕竟漏网之鱼这个词，他们还是懂的。”
系统顿了顿：“所以需要在下帮您转移吗！”
沅戬神色阴沉：“代价呢？”
“一旦宿主失败，灵魂交由系统回收。”
“我不会失败的。”沅戬冷笑，原来这玩意就在这里等着呢。
“一般立这种flag的，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你闭嘴！”
一簇火突然在他身上燃起，沅戬痛苦地挣扎了两下，不见动静。应鳞蹲下身，坐着江临沐身边，仔细将他衣服拉好，擦掉脸上的泥水和血迹。
他一直这么坐着，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晚风吹过来，扬起他的发丝，带着属于夜晚的，潮湿的气息，又缓缓飘过，远方小虫不厌其烦喊着。
月色下，他看到江临沐斜躺着的侧颜，他轮廓漂亮极了，锁骨太过分明，看着也太消瘦了。
蛟骨已经被沅戬剔出来了，就放在江临沐尸体旁边，上面还带着他的血和柔。
黑色的蛟骨，像柄短刃，泛着阴冷的光，仿佛蛟龙魂魄死死残绕其中，永不安宁。
这种东西，卡在脊背上该有多疼啊……
他都不知道江临沐是怎么忍下来的。
曾经他也想过有一天要让江临沐给自己一个说法，要是说不出蛟骨来历就杀了他。
但是相处了这么久，自己心里也明白，江临沐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他说，自己愿意去听。
而现在，无所谓了，人都已经死了，曾经如此执着的事倒变得无可厚非了。
他如已经是条龙，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蛟族了。
“师尊，你曾经说过，会帮我挡了雷劫。你这人嘴里没几句实话，为什么这次……就不知道骗骗我呢？”
“师尊，我们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理应让你住在这里的……”他站起身来仰头看了眼月色：“但是未来这里恐怕会很不安逸，林师叔那里还算平静，一年四季都有花海，大黄也在那里，不知道师尊会不会喜欢……”
他脱下外衫，将尸体包裹起来，打横抱起。
天亮了。
林风站在山门下，小黑猫端正坐在他脚边。
他远远就看到应鳞，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颤抖。
“师叔。”
“这是……你师尊？”
应鳞垂下眼睑，微微点了点头：“是。”
“我昨天看到天雷降下了，云间有龙飞跃，天雷降了九九八十一下，是……死劫。”
“嗯，师尊帮我挡下了。”
林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江临沐的几缕头发从衣服缝隙垂下来，上面还带着血块。
“还得劳烦师叔了，以后日子不会太平，希望师叔能允许师尊葬在这里。”
“我知道了，没事，一块地我还是舍得的。”
江临沐连着他的神器一起被葬在山坡南处，地势较高，阳光充沛。
“你师尊用的好歹也是神器，你就这么不要了？”
“师尊的神器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我怎么忍心拿走……”应鳞仰起头：“反正以后我还会回来的，就暂时让师尊委屈一下了。”
夜晚，雷鸣电闪，哗啦啦下了场大雨。
林风撑着伞向天际看去，黑龙在乌云间翻滚，闪电萦绕其中，却不敢近身。
应鳞已经是条龙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回到仙界吧。
到时候，也就只有自己陪着江临沐了。
他叹了口气。
远处山坡上，一株小芽破土而出，吸济雨水迅速抽枝，没一会儿功夫就长成小指粗的树苗。
作者有话要说：咳，那个，我滚回来更新了……
这几天是真的忙，我在写实习报告书，才写完呢（昨天十点截止，我九点五十才交，好险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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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叶芽
次日雨就停了,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一阵风吹过，还有点冷。
林风打了个哈欠, 盯着窗外还顺着茅草滴答下来的雨滴发呆。
江临沐死了，应鳞已经回到神界, 如今这里又空荡荡的了。
今日是外门弟子上山的日子, 等他们来了, 得让其带些纸钱回来。
江临沐也着实可怜, 才匆匆入了土, 什么都没给他准备。虽然修真者死后若不能夺舍, 只有魂飞魄散这个结果, 但送点祭品, 烧点纸钱，也是对死者的宽慰。
日头高起，上山的弟子匆匆忙忙提着衣摆往这里赶, 一脚一个泥坑都没发觉。
林风盯着他脏兮兮的脚, 有点后悔让他过来了。
“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别是有人撅了我的花……”
“不好了, 师尊, 坟头长树了！”
“啥？”
林风到了山下才明白什么意思。
江临沐坟上长了颗参天大树，树冠庞大, 上面的叶子却生得嫩绿, 有的叶脉甚至没有伸展开来。
这树太过庞大，正好把江临沐的坟都压了下去，那简陋的墓碑被树根挤兑地碎成好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