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一点头,眼中无一丝疑情,回身伸手漫过书架,拾起一本厚书。
我也不再言语,而后随手也拾起一本书,开合几下,略略一翻,便放下淡声道:“我是不太喜欢这些的,小时候没受过良好的教育,繁文礼节一上来就头疼。”
骆寒坐回原位,抬眸看我:“阁主学识甚是不错,常常说起的话骆寒也倍感有理。”
我回他:“我这吊儿郎的,不过就会说些歪理罢了。我说我爱读书,你信?”
他看着我,忽然起身靠近,沉黑的眼眸里似是有些什么惊得我向后一退,他停下脚步慢笑道:“圣人说行显于识,我倒是觉得阁主颇有形显之智的本事。”
我摸了摸脸,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什么鬼理论,我好看我自己知道,你也别好看的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骆寒退开一步低首垂目笑道:“怕是难找。”
我干声笑了笑,对他言语间的**无谓,转身走出书阁,清风送出我声音:“你可长点心吧。”
再出了房门,竟已入夜。我挑了挑眉,扫了一眼书阁方向,此时仍是烟火通明。
骆寒又看了一整日的书。
我这藏书阁大约是最近人间的天界了,于是日夜均分,清楚得很,以至于让我分不清,记得骆寒被囚三百年,是这日夜使然,还是我原本就上了心?
骆寒真的极爱看书,出了抄写佛经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看书的。
那日我闲来无事在骆寒身边乱串,引得骆寒早早的放下书问我:“阁主怎的这般清闲?”
我躺在一摞书堆砌的小丘上,一只腿顶着几乎要哭晕的何向懒懒回道:“甚是无聊,能陪我的人都走了。”
素语因为公干下凡玩去了,我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骆寒似笑非笑的上前拉起我:“阁主还真是不拘小节。”
我施了术让想反驳的何向闭嘴,将满地的狼藉丢给他收拾,自己走到案前执起笔,看着去寻书的骆寒想了一阵,在雪白的宣纸上游走起来。
画了一会儿便犯了懒,丢开纸笔走出书阁。
我作画独爱画一双眉眼,许是那般传神,每每在全画上犯了懒时就会反手将一双眉眼丢给骆寒,然后他总能在半日内画出那个我想要画的人。
我也不知是不是书阁就那几个人的原因,但总归对他这般理解我心思还是觉得很有趣的。
但我从会对骆寒说什么实在的心里话,这个世间能让我说出来心里话的人,我想真的还没有生出来。
那晚却让我改变了这个心理。
因为知道了骆寒一个秘密。
那晚的书阁异常平静,到了我夜半出门的时候却感到了危险。
天界设的半吊子结界被攻破了。
我又是有些惊异的,但也没有太放在心里,毕竟这份威胁是对书阁,而不是我自己。
然而我错了,因为那道攻击的戾气,是冲着书阁而去的。
但是的自己,根本没有接下这份戾气但我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之余了那道火光不断下降的弧线,然后身体似乎不受控制的接下了那份戾气。
我记得自己当时抬头看向天书阁的时候,通明的灯火映照在打开门的少年身上,我身上一阵剧痛。
心口痛着,一股炙热感又生与那阴冷狠狠冲击,我自觉体内比那三姑六婆的茶话会还要热闹非凡几分,终于呼吸一窒“哇”的吐出好多血来,身子一重连起云的仙力都支付不起,向天书的竹林坠去。
第206章 打算
天地苍凉,我穿梭其中脑中只剩了:“看来点吃只老母鸡补补身体了”的荒唐想法。
耳边似是有琴声萦绕。
我这种没有高尚情操的人也听不出个悲喜,只是隐约明白这弹琴之人,好生耐烦。
大约是我不懂音律,也大约,是我太懂人心。
我微微睁开眼似见竹林清脆,其中少年白衣胜雪,抚琴自弹。我轻轻扯了扯唇角,知道自己又被戏耍了一遭。
骆寒,凡间的异术不错,足够杀死我。
悄无声息,他在救我,亦在警告我,他是一个强者,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总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囚牢,他与我不同。
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就着琴声,我做了一个美梦。
早闻凡间异术可幻眠世人,看来此事不假。
这个千盼万盼的梦的开始,是重山万座捧起的崖边。
一把油纸伞握在手中,我垂下头打量云巅,朦朦胧胧的去想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昔年这凡间的路上,有我等着为了逃命而走散母亲的身影。
那日不知为何自身打娘胎里带出的魔性竟是初显端倪,在这重重山崖上挥着长鞭将周遭生灵抽的遍体生殇,心中的戾气愈来愈重,然而却无人会上前抚慰我。
因为暗处月神大人也好,还是当时得着月神命令监视我,却置身事外的素语也好。很是希望我将这遮掩极好的魔性打将出来。
因为这样才不会在别的场合失控,即使是逃命,也需要随时按着他们的道路前行。
他们不需要变故。
最后一鞭挥在一角素衣上,狠力越过衣衫在母亲的体内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我眼中的狂热尽数退去,直直的看着对我笑的包容的母亲,不觉柔柔叫了一声:“娘亲,您回来了。”。
回忆中止变换场景,抬头间忽然就恍如隔世。
面前走来了一人,执着一盏朴素的凡间花灯,一身月色素衣,脚步恰到好处地让人舒服,他向我走来。
是骆寒。
会提着我送给他的凡尘灯笼,会身着简单的月色素衣,会走着让我满意的步调。
这是骆寒,一个永远恰到好处的骆寒。
梦中的骆寒有些怪异,他上前摸摸我的头,我的眼竟是又红了几分,再看他的清俊面容却慢慢将眼泪收起来。
对于杜陌颜来说,对于我杜陌颜来说,没什么人能让人依赖。
我擅长压抑自己,喜欢用伤害别人保护自己,总是在无情无义。
哪怕是我现在低入泥土,也不是任何人的欺凌对象。
我会悄无声息的将伤害我的一切踩入泥里,踩进去前还有断了他的根,否则除草不除根,邪风吹又生。
耳边忽高忽低的琴声有些错乱,我挥手将手中的油纸伞甩出,然后场景变换,我与骆寒重回悬崖。
推出一掌,他跌入悬崖。
梦醒了,琴弦已断。
最初的三百年,我渐渐将自己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放在骆寒身上,不至于日日夜夜都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我总觉得自己神经弱质导致身体也弱质,然而素语对我这般想法表示很是怪异,甚至我是被这书阁弄的神经兮兮,于是时常问周围人我的动向。
然后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对天书阁流连忘返。
我猜当时素语的心里一定被惊悚填满,毕竟骆寒那样的人物,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
于是在他旁敲侧击时,我也没说出母亲的嘱托的事情。
也许在我的心里,任何一个人都是敌人,任何一份关心都是不怀好意的算计,这是被无数事实与经历打压过来的杜陌颜,想要改变,我无能为力。
所以对于骆寒的接近算计以及一抹轻微的试探,我都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但为了母亲的遗愿,我可以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再有三百年后的第六百年,他果然不负我望的从书阁脱出了。
圆满的达成了他愿望也就是完成了母亲的遗愿,唯一不足还是那日他为我挡的一刀。
原本可以推开,但他眼中那抹坚定让我住了手。
呵,书阁这个牢笼,没必要搭上这样一位人物。
他是魔君,三界中一界的霸主,原本就不该与我有什么交集。
然而让我促及不妨的是,骆寒他要求联姻。
眼前一片黑暗,我当时随着轿子的节奏左右摇摆,心里把天帝那老头骂成了个渣渣。
骆寒与天界的关系都到了杀身之仇的地步,居然还要将我这个善良体贴美貌如花人见人爱的书阁阁主,变成联姻工具,历史的牺牲品。乐
这事儿的起因,我一开始还真是不大清楚,回归魔界杳无音讯的骆寒,在昨日重现,一身娆红张扬无比,然而更张扬的是,他说,要我联姻,便不会趁着天界百废待兴的时候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