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飞月闻言一愣:“什么?”
冥王看到关飞月的反应,有些不满道:“你难不成一直以为是我杀的?我要取他们的性命再轻易不过,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弄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你动静也不小,关飞月暗暗腹诽,但看冥王的反应确实与此事无关,除了满京都的寻找肖正,闹得人心惶惶之外,并没有做过其他的事。
“不过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冥王忽然道,“按理来说能在一夜之间取走数十条人命,这人灵力应该十分强大,我不可能感觉不到。但我确实从来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存在,当然不排除刻意隐匿了气息的可能。”
说着瞟了一眼沈布仁。
关飞月眉头皱得更深,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连冥王和沈布仁都察觉不到的存在,那该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办到?
“不,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一直没说话的沈布仁淡淡道,“那人或许本就没有灵力,或者灵力不强,因此无法察觉。”
关飞月闻言恍然,但随即疑惑道:“但若是如此,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取走那么多人的性命?”
“取人性命并非只能依靠强大的灵力,”冥王道,“你一个上过沙场的将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一个人若是早有预谋,或用蛊,或用毒,或者其他什么法子,都是有可能办到的。”
“但被害者并非只聚集在某一处,而是分散在京城各处,身份也各不相同,有什么人会与一个痴傻的老乞丐有大仇,以至于蓄意谋杀他呢?”
关飞月仍然想不通。
“因为他并非要杀一群人,”沈布仁看着睫毛轻轻抖动将要清醒的肖正沉声道,“那只是为了掩盖他真正要杀的那一个人。”
“正儿!”冥王看见悠悠醒转的人大喜,紧紧抓住肖正的手,生怕他下一刻又昏睡过去一般。
肖正初初清醒,一双黑眸尚有些迷茫,直直盯着眼前放大的冥王的脸好一阵,眼神逐渐清明,嘴巴张和几次声音沙哑无比:“……表哥?”
冥王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应道:“是我。”
肖正完全清醒过来,看着冥王神色都冷淡下来,冷冷道:“原来是你。”
“你……你渴吗?我给你拿点水来……”冥王这时候跟之前那副讨打的样子又不一样,倒像个怯生生的孩子。
“不必……”肖正慢慢做起来,活动下手腕,看到冥王明显失落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改口道,“给我倒杯茶吧,有劳。”
“啊?哦哦,好好好,我给你去倒杯茶!”
冥王一听,眼睛都亮了,一边答应一边风一样掠了出去,那副欢喜的样子,要是身后有尾巴估计早就摇起来了。
关飞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位冥王的变脸程度和自个儿身边这位有的一拼。
肖正这个时候也看到了关飞月二人,似乎并不惊讶:“关将军。”
关飞月点点头,迟疑了下问道:“肖正,你感觉如何?”
“没有大碍。”肖正笑了一下,他眉目本来生得严肃沉稳,这样一笑显得温和不少,看起来十分俊朗。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最近京都很不太平,左骁卫也……”关飞月斟酌道。
“事情因我而起,左骁卫的兄弟们……”肖正眉头蹙起,语气里有些许痛苦,“是我对不起他们。”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方才冥王说他与此事无关,但我想到底如何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慕青他确实与此事无关,”肖正点了点头,“他虽然行事乖张,性子也不大好,但不会轻易地夺人性命。我突然消失,他性子又急,想来匆匆寻我制造了不少麻烦,我替他先赔个不是,也请别记恨他。”
“你跟他们赔不是干嘛?你有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冲我来就是了!”冥王不知何时回来了,冲过来护在肖正身前,气呼呼地说道。
他手上端着一套茶具,一面对着关飞月二人摆出一副凶恶脸,另一面转头就对着肖正满脸温柔,伺候着人把热茶喝了。
肖正喝过茶嗓子舒服不少,人也更精神了一些,只是对着冥王还是不冷不热的:“惊扰了京城百姓,本就是你做错了,你不愿意给人赔不是,那就只能我来了。”
“我……”冥王闷闷地微垂了头,说不出话来。
关飞月看他终于吃瘪,心中不由暗爽,但现在正事要紧:“那你知道是何人?”
肖正摩擦着茶杯,沉默良久,闭了闭眼,轻声道:
“是肖朗。”
第53章 听君言
因为实行宵禁而氛围沉重的京都在这天早上,终于迎来了一丝生机。
消失近月余的左骁卫上将军肖正找到了。
但人却是从大理寺卿肖云天府中的地下室中被抬出来的。
原本高大健壮的男子清瘦了不少, 人也苍白虚弱, 所幸神志还十分清楚, 作为唯一幸存的当事人,成为了关键的所在。
皇帝得知消息先是大喜, 随后却更加忧虑。
人失踪了, 却在自家府上被找到, 这算个什么事儿?
先不管事情真相如何, 至少现在看来肖家人同整件事都脱不了干系。私囚朝廷重臣是大罪, 肖云天身为大理寺卿,本应秉持法度, 却出了这样的丑事, 更是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
皇帝心中虽有诸多疑虑, 但也没有法子, 只能下令叫人把肖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肖府上下人等全部禁足在府中,不得踏出半步,否则就地处决。
几天之后,写有肖正证言的密折被呈于圣前, 洋洋洒洒几大篇, 详细地陈诉了肖云天为官三十四年来犯下的不为人知的罪行,牵涉人命的数量达到上百之巨,其正妻幺子均为从犯, 参与犯案的人更是几乎覆盖整个肖府上下。
肖正的这份证言,通篇言辞冷静,完全以第三人的口吻进行陈诉,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饶是如此,字字句句间却全是人血的腥味。
读完密折,皇帝瘫坐在座椅里久久不能回神。
皇城脚下,天子眼前,自己的大理寺卿,司法之长,原本以为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的老臣,竟然才是最该被审判的罪人!
这件事若是昭告天下,百姓皆知,于自己是颜面尽失,于大理寺……哪还有公信可言呢?!
皇帝手脚冰凉,许久,颤声道:“传……传朕口谕,肖将军所言之事朕已悉知,但亲亲相隐,现在尚不能评判,待朕查实后再做决断,若所言非虚,定会主持公道。”
皇帝疲惫地丢开手中密折,叹了口气:“让大理正、刑部尚书速来见朕……”犹豫了一下又道,“让方虚子和那个什么沈……沈布仁也来,快去!”
说到最后,皇帝终于不耐起来,顺手抓起桌上的建盏狠狠扔了出去——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刺耳,关飞月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虚握着的手,才惊觉原本捏在手上的茶杯掉到地上了。
关飞月蹲下来,心不在焉地收拾碎瓷片,闻声进来的丫鬟赶在自家小少爷把手割伤之前,连忙接手过来,不让关飞月捡了。
关飞月又慢慢站起来,看着丫鬟忙碌的身影,问道:“沈先生回来了吗?”
“没呢少爷,您方才刚问过,给忘了?”
“额是吗?我怎么觉得过了挺长时间了……”
关飞月笑了下又坐了下来,心里却始终不踏实。
皇帝着急忙慌地叫人进宫,关飞月清楚所为何事,沈布仁走之前也说过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让自己不必担心。
但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尤其是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
肖正说的那些事,根本难以想象,比起之前青龙帮帮主做的那些事,更加残忍也更加可怖。
在他看来,肖云天一向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长辈,而和肖朗的短暂接触后,也只觉得这纨绔子弟虽然胆小懦弱了些,但并不算太坏,甚至还有些单纯可爱之处。这样的两个人却犯下了罄竹难书之罪,实在是很难想象。
关飞月幼时与肖正玩耍,也曾去过肖府,那时只觉得整个府邸诺大严明,给人的感觉太过冷漠萧瑟,后来也就不愿意去了。
那个时候自己年纪虽小,但也有所察觉,肖正虽然是肖云天的亲侄,但两人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是疏离的,倒是肖夫人十分和蔼,一张慈面上总是挂着笑,爱招呼他拿些精致的小糕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