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珩渊明显被虞敏敏画的这块大饼吸引了,心神动摇,“可是,就算虞令月腿断了,成为太子妃的也不一定是你,还有别家贵女。”
“你要相信妹妹,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就算最后查出虞令月的腿是你弄断的,父亲也不会对你如何……”
虞年年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小院,狠狠将门锁上,倚在门上喘粗气,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大概是累极了,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抓着胸口的衣襟,一点一点滑到地上。
天沉沉阴下来,大概会有一场大雪,云层中轰隆隆响动,像有腾云的龙翻涌咆哮。冬雷不常见,今年却格外频发。
让自己倒在榻上,冰凉的手指沁出汗,她缓缓阖上眸子,陷入天人交战。
虞敏敏要害虞令月,她应该去告诉虞令月小心防备,但她现如今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提醒虞令月无疑是得罪了虞敏敏和虞珩渊。
姜夫人又是他们两个的母亲,若是她孤身一人还好,现在身侧多了个燕燕,她不在意自己,总要替燕燕考虑……
她最好,是当做不曾听见,不曾看见,装聋作哑,保全自身,她要学得心狠一些。
而且……既然消息已经败露,两个人为了避嫌,不一定会再对虞令月动手。
虞年年如是安慰自己,但心中依旧惴惴。
她昨日本是要去给马房的婆子送洗干净的衣服,结果撞破虞敏敏和虞珩渊谈话,匆匆逃回自己小院里了。
婆子今早托人传信,让她将衣服送去马房,当面把银钱结清。
虞年年抱着衣裳去的时候,虞令月穿着一身黑色窄袖短衣,镶着一圈白色貂毛,利落翻身上马,唇角上挑,英姿飒爽,眉眼间满是张扬意气。
她心中一颤,目光匆匆瞄向虞令月修长的腿。
凡是尚且炽热的,都不该化作冷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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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虞令月跨在马上那一瞬,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比起坐在舞坊,现在的她眼里有光。
虞年年自己过得悲惨,便见不得任何美好的事情消散。现在的意气风发的虞令月,是虞年年所见甚少的美好之一。
婆子正点了铜币,见她冲去虞令月身边,忙焦急唤着,“你去做什么?”
虞年年拦在虞令月马前,仰着头,扯着干涩的唇瓣,“我有话与你说。”
虞令月略微惊讶了下,马鞭搭在马背上,惊诧与她竟然敢同自己说话。
犹豫了一息,便翻身下马,“有话你便说,我急着去猎场。”
虞年年冰凉的手心里沁出汗,眨了眨眼睛,口中不自觉干涩,于是舔了舔唇瓣,“我昨日见虞敏敏和虞珩渊在湖边说话……”
她将事情的始末同虞令月说了,最后犹豫道,“你要小心一些。”
虞令月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让虞年年发毛,总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她不自觉缩了缩冻得僵硬的手。
“我,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没有理由骗你。”
“嘶~疼。”虞年年捂着脑门。
虞令月缓缓收回弹在她额头上的手指,扬了扬手里的鞭子,“虞年年,我以为能在太尉府安然无恙活了十几年的人,该有些脑子。”
“嗯?”虞年年捂着疼痛发热的额头,有些疑惑。
“明哲保身四个字,你难道没听说过吗?”虞令月明艳的脸上陡然生出几分怒气,显得愈发鲜活起来。
“你来告诉我做什么?也不怕惹祸上身?今日我权当不曾见过你,滚吧。”她将对折的马鞭甩在地上,溅起尘埃。
又仰首厉声道,“来人!来人!将她赶出去,现如今什么人都敢往我面前放了吗?
什么年节将至,需要布匹,就是见我年轻好说话想来讨便宜罢了!简直放肆!”
那站在远处,手里攥着铜币的婆子,诚惶诚恐跑过来,扭着虞年年的胳膊与虞令月赔笑,“女郎莫怪,是老奴的错,这就将人带出去。”说着笑嘻嘻打了自己两个巴掌,“莫怪莫怪。”
虞年年让婆子那粗壮的大手钳着,带出了马房,同虞令月遥遥相顾,直到她的身影在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被门墙隔住。
虞令月微垂着头,手里拿着马鞭,敲打在地上。
僵硬的黄土上了霜,坚硬非常,啪啪两下,丝毫没有变化。
婆子一出去,便转了谄媚逢迎的脸色,从袖口里拿钱塞给虞年年,继而数落抱怨,“你理那个疯女子做什么?府里谁不要躲着她?”
方才对虞令月的恭敬都是虚的,实际心里满是抱怨。
她见虞年年神色讷讷,明显不知府中看人下菜碟的生存之道,露出些得意之色,“府里上下哪有当她是正经主子的,不过面子情。要不是她前几年按死了大郎君,大家知道她活脱脱是个疯子,连面子情都不稀罕给。”
“连个亲娘都没有,家主又不管事儿,将来还不是姜夫人随意指个人家,翻不起风浪。 ”
虞年年捏着铜币的手蓦然收紧,细白指尖崩出苍白。
她僵硬的扯起嘴角笑笑,点头,“是这样。”
婆子见她虚心受教,颇为欣慰的要拍拍她的手,被虞年年下意识躲过去,一下子脸就冷了,尖酸道,“也是,将来有大造化的人,要伺候贵人的,怎么看得上我糟老婆子。”
遂抬手打发她走。
虞年年没说什么,将钱包好转身离开,唇角扬起了轻快的笑。
翻不起风浪?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虽然别的她不清楚,但虞太尉物尽其用的本质她却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疼惜任何一个女儿,却知道该把她们如何放在最合适的地方。
虞令月光是原配嫡出的身份,就足够虞太尉为她好好谋划个去处,怎么可能如那婆子说的般,随便糟践了去。
太阳愈发偏向中天,按以往的规矩,虞年年早该回来了,今天晌午却迟迟未归。
慕容澹蹙了蹙眉,不自觉走去院子里。大门敞着,却连虞年年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最近总是下雪,房顶稻草铺得不好,漏雪又漏风,姚生正勤勤恳恳蹲在房顶上重新铺稻草。
“姚生。”他唤了一句。
“殿下。”姚生从房顶跳下来,跪着回话。
“你回去!”慕容澹捏了捏眉心,心里暗骂姚生蠢货,自己不过就是想问问他能不能蹲在房顶上看见虞年年。
姚生愣了愣,不知道殿下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又跳回房顶,用疑惑的目光瞧着慕容澹。
慕容澹刚想开口,却又摆摆手,“罢了,没事,你继续修房子罢。”
虞年年回不回来,关他什么事。
姚生挠挠头,继续埋头在房顶铺稻草。
虞年年脚步轻快,几乎是蹦蹦跳跳回来的。希望她刚才对虞令月说得那番话能起到作用。
慕容澹撩起眸子看一眼,不知她为什么有这样疯癫,冷声瞥了她一眼,“还知道回来。”
虞年年跑过去,抱住慕容澹的胳膊,摇晃着撒娇,语气软软的,“好啦,我以后早点回来陪你,不要生气。”
慕容澹才意识到他方才那话说得,像极了深闺怨妇,忙将虞年年甩掉,“谁稀罕。”
说罢匆匆回了房子。
姚生做活细致,房顶的稻草被码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那种下暴雨都不怕的。
虞年年自然以为是慕容澹趁着她不在时候弄的,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起来,漂亮的柳叶眼闪闪发亮。
她再没见过比燕燕更口是心非的人了,总是说着这不好那不好,你好烦,却会默默用行动证明他只是嘴硬心软。
虞年年卸下墙角的砖头,露出里面的羊皮口袋,鼓鼓囊囊又沉甸甸的,往破旧的卷案上一放,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慕容澹斜眼瞧了一眼,平日里还说没钱,原来是藏私了,也不知她留那么多钱不花做什么?下蛋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口肉都舍不得吃,真是愚蠢。
虞年年抱着钱袋子笑得不见眼睛,摸了又摸,最后还是将里头的铜币哗啦啦都倒出来,在卷案上堆成了小山样高。